第十七章 独剑术乃是往教

  石六听闻此言,顿时道:“不知上士可知最近天子骏何时出现?”
  他看向程知远,而后对龙素道:“此子乃是说剑人,上士不如收下,以荐于至圣,想来至圣必然欣喜。”
  他这么说着,给程知远递了一个眼色,这儒门可是大腿,此时被困在这里,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只不过,龙素微怔之后,看向程知远,眼神却有些不对。
  起码和石六预料的不对。
  “说剑人天门剑子?”
  石六一愣:“天门?不,他是说剑人,应当没有在人间圣门修行过什么,你说他是天门弟子?!”
  他话说一半感觉有问题,而后反应过来便是大惊。
  六十圣门出现之前,世上本只有两门,一为天门,一为幽门。
  天门之主就是南华真君。
  说剑人原来是天门弟子?石六懵逼,他真不知道这个。
  毕竟被困在黄厉之原的家伙们都不晓得此事,死的太快了。
  龙素的眼睫轻颤:“天门六十圣门外者,天门弟子世间唯五十二,呼为‘仙’。”
  世上众生,人之外,便是妖,随后,即为仙与鬼。
  “人、妖、仙、鬼,此四大众生也。”
  她话语落下,如在湖泊之中砸落金石,涟漪浮动,水花噗通。
  龙素的眉头蹙着,脸颊处两条儒带顺着长发垂动:“可天门弟子虽然珍贵,但君,乃是说剑人。”
  “剑者,心之刃也。人间,三百道路,六十圣门,皆为来学,唯独这剑术,乃是往教。”
  “君,不可入我圣门,因君,既不能被传授心法,亦不能去宣扬学问;君,已入天门剑路,所依仗者,唯有剑耳,圣门之法,皆有道理蕴育,故剑门之法,若不愿为道理所束,则不可多与外物瓜葛。”
  “我知剑之锋锐,一往无前,若三心二意,必无所成。”
  石六顿时一惊,他知道这句关于剑的古话,但不曾想到,后面居然还有不可与其余圣门产生瓜葛的说法。
  程知远:“你这意思,我学不得人间所有圣门之法,那不就是”
  石三脱口而出:“我知道,废物!”
  这两个话一出口,整个场地内顿时又是一片安静。
  随后,石三这蠢货走到程知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没事,不就是废这是天妒英才,是老天爷怕你啊,这才不让你去学那些圣门!”
  程知远沉默了很久,石三有些心虚的退开,被石七狠狠瞪了一眼。
  至又是数个呼吸,程知远方是抬起头来,心中意涩粘稠,有些苦闷。
  更有怒意与怨气,但这不是针对龙素,而是针对李太衣。
  刚刚一瞬,他居然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无措感。
  拳握,青筋微起,音似隐雷,复而松开。
  他道:
  “三百道路,六十圣门,皆为来学,唯剑术乃是往教我明白了,恳请前辈给我指点前路,此恩,知远日后必有所报!”
  程知远深深弯腰,双手互相抱着,骨节捏的咯吱作响。
  他想变强,更想离开这里,否则他也会死。
  没有人想死,哪怕是那些道痴,也要让他们先闻道,随后才能开心的死。
  不得道,不得到,谁愿意去死?
  龙素还礼,言道:“君,不可称我前辈,今,尚不至桃李之年。君之师,是南华真君,亦是说剑经。君之一切,皆需向剑经中求,我等圣门,难以指教。”
  “君之躯,有大缺,如天漏,凡物不可补全之前身神化入血障,已然少了十年性命。”
  程知远面色陡然一白,那手微微颤抖。
  龙素继续言:
  “非是君废,而是剑法本如此,代代如此,便是人间东越剑圣亦如此,只有师寻徒,不需徒寻师。”
  “细雨骑驴,一入剑门,前方独路,不可回头。”
  龙素道:“那东越剑圣,曾为凡夫,遭人大辱,此不多言,只提后来,有一少女至,收他为徒,至此十年,修剑有成,手刃仇寇,又是十年,剑道大成,游走天下,再是十年,世间众人见他,已然化作圣人。”
  程知远微微怔了一下,哑然沉默瞬间,后,对龙素道:“多谢先生安慰我。”
  东越剑圣,三十年入圣人,程知远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行没有太多概念,但想来不论是放在何等的条件之下,三十年入圣,那必然都是极其了不得的人物。
  程知远忽然想到自己,如果不能变强,那就会死,身躯不全,亦会死,入血障,依旧会死。
  果然是修行之路多坎坷,能走此道者皆为猛士。
  程知远道:“敢问先生,圣人可活几春秋?”
  龙素:“千年。”
  程知远目中藏神,这一瞬间,如有雷霆迸发,但很快便隐去。
  龙素看着他,缓缓道:
  “君若想出去,虽不能搭此车乘,但可乘天子之骏来者,也必可乘天子之骏而去。”
  她知程知远有向前之心,此时搭手指点,予他人为善,也是为自己善。
  故此,便有心指教。
  程知远凝神静听,不敢擅自开口,怕有听漏。
  龙素继言:“君从东方而来,乘天子骏至,那便向西方去即可。”
  程知远询问:“一路向西,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吗?”
  龙素:“天子之骏,出世之口或在山谷之内,或在万岳之巅,或在原野之极尽,虽然胡来,但也能大致推断。”
  “君无号令之牌,不可强令天子之骏改道,黄厉之原,西方有大泽,东方天子骏刚离,短则十数日,长则三载春秋,大泽处,或大泽前路,许将有天子骏至。”
  她身边,白骨骏马忽然开始踱步,似乎有些不耐烦,龙素望了下,叹道:“来日无多,君且珍重,君向大泽去后,或有大危难,于是,此去与不去皆由君自己定论,我这便要离开,否则,天子骏怒,号令之力,便要消去。”
  程知远感激,抱拳道:“多谢先生。”
  龙素嗯了一声:“还有一言。”
  程知远道:“请讲。”
  他认真倾听,毕竟眼前这个姑娘是唯一可靠的大佬。
  龙素眼中凝光,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幽远:“君,方才化入血障,日后却当少动杀意,君,须得寻到补全身神之缺之法,否则,此患依旧,有化妖之危。”
  “血障蒙神,天宫晦暗,血障灼身,折寿,断性命。”
  “妖,乃人之假造,人若疯狂,嗜杀无度,七恶俱全,此便为化妖,世间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在提醒,并且有隐晦的杀意。
  程知远心头顿时一凛,感谢道:“我记下了。”
  龙素忽然一笑,这下如春风拂面,如桃花盛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她上了金铜战车,此时轻轻扬起缰绳,白骨骏马长嘶一声,四蹄踏动,滚滚黄尘倒卷,轰鸣如山崩雷震,向西南之方而去。
  “玉山禾田没了。”
  远处,石一走过来,看着几人,道:“石四石五也没了。”
  说没了,就是死了。
  石四石五,对于石人来说,死其实是家常便饭,过一段时间风沙滚起,他们又能活过来,只不过究竟从什么地方活过来,却不是他们能够判断的。
  “玉山禾田没了?”
  石七面色有些苦闷:“那可是好不容易种的。”
  田被纸人烧光了,当时那么多的纸人,飞火漫天,玉山禾被灭光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没有他法,只有再寻一个地方重新开垦田地,这里已经不能再住了,长时间待在这里,会把其他的一些东西引来。
  或许是大量的尸人,也或许是铜人,也可能是其他的一些东西,譬如“地龙”。
  石六沉默了一会,看向程知远:“你要去大泽。”
  程知远点点头,没有说话,眉宇之中藏着一丝紧迫感。
  不去找天子骏,留在黄厉之原是死,去找了,也有可能死,但也有可能从这里出去。
  这里就是一座大坟啊!
  石六同样颔首,面色严肃:“这里终究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玉山禾田没了,我们也必须要走了你把这个带上。”
  他丢过来一把金色兵器,正是金刀。
  “墨门金器,可晓鬼神,这金刀中镇压了一只鬼神,金器不坏此鬼神难脱,靠着这个,你可以有一些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