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巳时之前 二
苑廊假山过洞旁，几滴血，一个破碎的酒壶。
过洞内，一具尸体。
大约二十八，九岁，一身蓝衣，面容俊朗，腰间一把长刀，一把短刀，背后有一柄黑漆漆的剑，黑色剑鞘夹层有一把柳叶飞刀。
这是柳生十兵卫，也是新一，现在也是一个死人。
他死了。
一把黑漆漆的飞镖直插胸口，见血封喉。
尸体旁有散落的饭菜和打碎的酒壶。
假山旁卧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婢女，婢女靠扶着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婢女。死人对于她们来说，太过可怕，尤其是中毒而死的人，更是可怕。女人的叫声，同样可怕，可怕的不是怕，而是大，她们的叫声真的很大，所以来的人很多，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不少。小猫是第一个赶来的人。
小猫用手捏着黑黑的飞镖，再看看已经发黑的尸体，不由得说出：“好毒的镖。”此时人群中一人露出诡异的笑容，只是一瞬，又故作严肃的样子，说道：“可惜，他的功夫绝不在蓝衣石剑八之下，如此死去，实在可惜。”
小猫想笑却忍住，说道：“苏兄，看来你很了解他吗？他只不过才来司马山庄几天而已。”
苏烈说道：“高兄，难道你不了解他，他可是和你在一起最久的人，那怕只有三天。”
小猫叹了一声，说道：“画皮难画骨，知人难知心呀。”
篙子一脸诧异，不但篙子，在场的大多人也是一脸诧异。
赵大偷偷的拉了一下苏烈，然后走到小猫前面，仔细看着新一的尸体，说道：“看来毒已入骨，已死一刻有余。”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喜鹊。喜鹊走了过来，看了看新一已经发黑的伤口，伤口处还有发黑的瘀血，又看了看小猫手中黑黑的飞镖，说道：“没错，赵大贤弟的话不假。”说完，就走开了。李杰看了看赵大，说道：“要不要告诉金管家？”赵大看了看苏烈，苏烈看了看小猫。
篙子看着他们，总觉得那里不对。可是他不想多想也不行，短短不到一天，司马山庄已经死了四个人，死的一个比一个诡异。如果说江南双蛇和花和尚还有可能是仇杀，那新一呢？他来司马山庄只有三天，甚至来中原也可能没有多久，他又会得罪谁？又怎么会有仇家？这一连串的疑问在篙子脑里打转。
“篙子，篙子，”小猫叫着。
篙子愣了一下，说道：“还是告诉金管家一声吧！”
喜鹊会意的离开了。
“其实不管怎么样，凶手还是留下致命的失误。”突然有人说道。
大家看去，原来是冷家六兄弟中的冷春。不知什么时候冷家六兄弟已经过来，也看到了新一的尸体，更看到了小猫手中的飞镖。
苏烈好奇的问道：“你知道这把飞镖？”
冷雨却笑着反问道：“难道一线剑苏烈会不知道？”
苏烈怔住。
小猫看了苏烈一眼，马上接道：“这飞镖很普通，但是飞镖上的毒一看就是唐门四姑娘的金乌鸦。”
赵大接道：“难道是唐门四姑娘所为？”
冷春却摇摇头，说道：“谁不知道唐门四姑娘用的是双刀，她们金乌鸦只是涂在双刀上，所以江湖上又称她们是“唐门八刀四乌鸦”。”
李杰轻蔑的笑道：“也许她们这一次把金乌鸦涂在飞镖上，来掩人耳目。”
冷春大笑起来，说道：“如果这样，她们又何必用金乌鸦。”
篙子接道：“其实你们不必争论，我们去问问那四只乌鸦就知道了。”
冷雨笑道：“如果我去杀人，又不想让人知道，绝不会用我背后的双枪，用了双枪，也绝不会把双枪插在尸体上就走。”
这时苏烈突然大笑道：“说的不错，有时太有名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想做一件坏事，不让别人知道，有时真的很难。”
赵大看了看苏烈，说道：“你有些不一样？”
李杰也同样看着苏烈，同样说道：“你今天确是有些不一样。”
苏烈好奇的问道：“我哪里不一样。”
赵大和李杰几乎异口同声，说道：“你今天好像聪明了不少，话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苏烈笑道：“也许今天早上我吃的比较多，喝的也比较多，所以脑子也比较好使些。”
小猫也笑道：“今天我也发现你们两个有些不一样？”
赵大问道：“我和李兄那里不一样？”
小猫笑道：“你们说话从来没有如此默契过。”
李杰大笑道：“也许我们两个也是多吃了些，多喝了些，今天才会不一样。”
小猫只是笑，他们也只是笑。
冷家六兄弟和篙子看着他们，安静的看着他们笑。
喜鹊回来了，当然金管家也来了。
金管家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尸体，然后问道：“真的死了？”眼瞟向苏烈，苏烈怔了一下，才回道：“死了有一刻了。”
“嗯。”金管家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把尸体放到一起吧，等品剑大会结束后，再做处理。”说完，看了一眼小猫。
小猫会意道：“苏兄，篙子，来帮一手。”篙子已经来到小猫身边，小猫轻问道：“尸体停在哪里？”篙子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苏烈，苏烈故意躲开篙子的眼光。篙子无奈的说道：“在苏烈院子旁的冷堂里。”
小猫点了一下头，篙子和苏烈搬起新一的尸体，小猫带路，走出了假山过洞。过洞外的人已经很多，在人群中最显眼是一身白衣，腰间插着白色剑鞘的剑的人，他认真的看着新一的尸体，虽然有些远，但他看的很认真，像盯在尸体上，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小猫自然看到了他，苏烈也自然知道这是快剑云峰。
金管家看着过洞外的人，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他们不一会儿，就走光了，与其说走光，不如说跑光。金管家知道说话不如不说话，有时说话未必会比不说话要好。冷家六兄弟看在眼里，知道金管家的确是一个好管家。
阳光已有些强，但依然无风。
司马如宾正在吃饭，今天的菜尤其不好，他已经吃了半碗饭，却没有夹一口菜，平常他是不这样的。
“老爷。”金管家在门外叫道。
“嗯。”司马如宾只是哼了一声。
金管家知道，这是让他进来的意思。他已经走了进来。
金管家当然看到司马如宾饭桌上的菜。
“老爷，今天的菜是不是不合胃口，我让厨房重做。”金管家轻声道。
司马如宾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些菜本来都是我最喜欢的。”
“不。”金管家回道，司马如宾仔细打量了一下金管家，说道：“今天你很特别，就像今天的菜一样，虽然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今天就是很特别。”
金管家更轻声道：“我不明白老爷话，我只知道同样的菜如果换了厨子，味道一定会不一样，老爷，你显然是看了出来。”
“噢！今天的菜是谁做的？”司马如宾问道。
金管家回道：“老李儿子小李。”
司马如宾叹道：“老李的儿子也出师了。”
金管家回道：“是的，这是老李的儿子为老爷做的第一顿饭。”
司马如宾这时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老李的面子，司马如宾还是要给的。
老李虽然是一个残废，但却是一个烧菜极好的人。这样的人，司马如宾最是佩服，尤其司马如宾只喜欢吃老李烧的菜。当然小李不是一个残废，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灵活，这也是老李最值得骄傲的地方，甚至逢人就说，这是他的儿子，叫小李，烧菜一样好吃。小李烧菜当然好吃，大家都这么说。
司马如宾细细的品味，然后黯然的说道：“老李的儿子永远也成不了老李。”
金管家回道：“龙不定生龙，老鼠的儿子不一定只会打洞。”
司马如宾大笑。
金管家接着说道：“那个东瀛浪人死了。”
司马如宾的笑嘎然而止。他知道司马山庄只有一个东瀛浪人，那就是自称柳生十兵卫的那一个人。
司马如宾毕竟是司马如宾，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尸体也放在冷堂了。”
金管家道：“是。”
司马如宾不在说话，已经开始了吃饭，只吃饭，菜还是一口也没有夹。
金管家正要退出去，司马如宾突然说道：“你来司马山庄两年了吧！”
金管家愣了一下，说道：“老爷，是两年零十二天。”
司马如宾道：“时间不长，也不短了。”说完，又看了一眼金管家，说道：“金管家，你是怎么看这些事？”
金管家轻问道：“老爷，什么事？”
司马如宾道：“当然是这几天的事。”
金管家道：“是死人的事？”
司马如宾只是轻笑，不语。
金管家当然知道，司马如宾问的就是这些事。
金管家还是轻声道：“今年司马山庄死的人是多了些，但并不稀奇，被老爷的尊爵咬死的人何止几十个。”
司马如宾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很对，司马山庄死几个人本来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金管家道：“是的，本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司马如宾大笑。
司马如宾道：“饭桌上事，最好不要让老李知道。”
金管家接着轻声道：“是，不知老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司马如宾依旧大笑，说道：“没有。”
金管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