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姑姑和侄女
顾轻吟对着话筒说道，“陈清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让雨晴去看着，他不敢胡闹的。”
“我们之间，还需要提人情吗？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说这个，这次就当是上次我们公司打压龙一，我给他陪个不是好了。或者说，应该是我欠龙一的人情。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至少他算是第一个愿意给陈清一个机会，去正经做一件事情的人……”
“就凭这一点，我这个当妈/的，就要感谢他。虽然我不知道这部片子的最终结果如何，但能够让陈清加入进去，对我其实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小璐，如果你是代表龙一说这个‘谢’字，我会接受。但如果是你自己，我真不希望再听到这个字。虽然因为你妈妈的事情，你父亲始终无法原谅爷爷。他们父子俩之间，没有我这个已经嫁人的姐姐说话的余地，但你爸爸，终究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姑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并不喜欢你像对待外人一样的客气……”
没等顾轻吟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顾轻吟苦笑着摇了摇头。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不管自己的老爹，还是二十多年前，一怒为红颜离家出走的老弟，再到这个侄女，这祖孙三代的脾气，还真的一脉相承，都是宁可在南墙上撞死也不愿意回头的性格。她怔怔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璐璐”的名字，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三天前的一幕……
三天前，正在主持董事会会议的顾轻吟，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短信，发信人自称是顾清波的女儿，有事情想跟她谈。说实话，当“顾清波”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一贯沉稳的顾轻吟失态了——看到短信之后，一分钟前刚刚宣布会议开始的她，二话不说就宣布散会，把一堆目瞪口呆的董事高管丢在了会议室里。
在那天之前，顾轻吟只见过一次苗璐。当时她还只是个刚刚出生、连大名都还没有的小宝宝。
一晃二十年过去，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青春美少女。但是顾轻吟依然在第一时间就能确定，这个漂亮的女生，就是弟弟的女儿，自己的侄女——苗璐眉眼之间的轮廓，和二十年前离家出走的顾清波，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眼角眉梢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倔强，都被完美的遗传了下来。
听罢苗璐的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顾轻吟心中不禁暗自叹息。顾清波终于还是让苗璐随了母姓，以示对那座大宅门的厌恶与决绝。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苗璐自己的态度——从进门见到顾轻吟开始，苗璐就摆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根本没有一点攀亲戚的意思，甚至连“顾清波”三个字也丝毫不提。
显然，她只是把这个名字作为能够见到顾轻吟的一块敲门砖而已。进到这间办公室之后，她对自己的定位，就已经彻底变成了音乐工坊的总经理助理，《大圣归来》的制片主任。而坐在她对面的，则是明日娱乐传媒的董事长，是一只提款机，或者一张空白支票。
大家谈的……就是一盘生意。
姑妈？侄女？站在苗璐的角度，至少今天，这种关系没有意义。
有那么一刻，顾轻吟相当的恼怒。她很想问问苗璐，你这么“六亲不认”，难道就不怕把你老板交代的事情搞砸了？
但就在问题出口的一刹那，又是苗璐眉眼之间的那一丝熟悉至极的倔强，让她硬生生的把训斥咽了回去——同样的表情，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在自己弟弟的脸上见到过。也就是那一次，她见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璐璐，而结果……就是二十年的形影参商。
此刻，曾经自己弟弟的倔强身影，和面前的女孩，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智者所为。顾轻吟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再做蠢事——她毫不怀疑，自己再多说一句废话，苗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就像二十年前面对自己的老弟一样。
那么，好吧，先谈生意。
至于其他，反正已经二十年了，来日方长吧。
至少她现在知道，苗璐过的似乎还不错——作为音乐工坊的创业元老、实质上的财务负责人，苗璐的未来发展，怎么也不会太差。
龙一那间小的不成样子的音乐工坊，虽然在童雨晴的描述中，管理称得上“乱七八糟”，可偏偏人家就有“乱”的资本。整个工作室虽然就三四个人，可单单一个“抢钱”的能力，在圈子里是有口皆碑，可以让他们尽情“挥霍”……|更●…新最y快FS上酷Qy匠~M网=s0'l
艰难完成了心态转变的顾轻吟，很快重新找回了属于商人的那份精明与睿智。既然苗璐不愿意将“亲情”作为谈判的筹码，顾轻吟也就准备毫不客气的选择拒绝——从她本人讲，确实比较欣赏龙一的才华，可这并不意味着，现阶段的龙一，有资格跟明日进行平等的合作。
除了他自己那颗装满奇思妙想的聪明脑袋，龙一其实一无所有。而明日所拥有的资源，远不是几个单打独斗过家家的小孩子所能想象的。不过，看在“顾清波”三个字的面子上，她准备给苗璐一刻钟的时间，说出她（或者龙一）的想法。
然而，苗璐只用了五分钟，就让顾轻吟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用平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一个天才——对龙一的揣测，所需要开的脑洞完全是黑洞级别，有些人天生就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可是就在顾轻吟尚未从震撼的视听享受中解脱出来，苗璐接着就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好吧，苗璐不过是重申了一下投资的前提——在影片制作方面，投资人有建议权，但最终决策，只能由音乐工坊方面做出，总制片人，也只能由音乐工坊派人来担任；作为交换，音乐工坊会放弃在出品人的位置上署名。也就是说，片头展示的出品方LOGO里面，音乐工坊并不会出现，只会出现在与音乐相关的岗位上。字幕上也会做相同的处理，放在出品人第一位的，就是她顾大老板；而且作为补偿，所有投资人，都有权派一位“副导演”，以及一位财务管理人员，来盯着剧组的运作和预算的执行情况，也可以安排第三方审计，以确保资金不被滥用。好吧，其实就是不挂制片人名头的制片人。
龙一这般考虑，就是不希望其他人挂着制片人或者监制的旗号，来干扰自己对整部电影的掌控……
苗璐一直就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平时，这种聪明被她大大咧咧、甚至带点玩世不恭的行为举止掩盖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提的这个条件有多离谱。别说明日这种极其专业的影视投资机构，即便是那些二把刀的业余影视投资人，恐怕也很难接受这样的霸王条款。
如果说，在看到《悟空》的MV之前，就凭苗璐提出的这个前提条件，恐怕顾轻吟已经开始往外头撵人了——这样的条件，已经不是“苛刻”所能形容的了，说句“羞辱”或者“无耻”都不为过。
拿了钱，却连一点话语权都不给投资人留，就算现在影视圈最NB的几位大导演，也不敢这么跟投资人说话，更何况龙一这样的新丁？
顾轻吟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苗璐将这个所谓的“投（霸）资（王）前（条）提（款）”丢下，既没有多余的解释，也完全没给顾轻吟留下任何发飙的机会，撂下一句“给顾总留一点考虑的时间”，飞快的告（逃）辞（跑）了——开玩笑，她这次来找顾轻吟，压根就没跟两个老板打招呼，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授权，有什么好谈的？
一直到苗璐溜的不见了影子，顾轻吟才反应了过来——表面上看，苗璐今天确实没有拿“亲情”来影响她的决策，但事实上，“顾清波”这三个字的存在，至始至终就已经把她的决策方向，限定在了唯一的一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