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一夜白头
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个茅草屋的木板床上。
木板床上垫着厚厚的茅草。
从床上爬了起来，下一刻，路星辰瞳孔微微一缩。
“赛琳！”
尖叫了一声，路星辰发了疯似地就要冲出去。
刚刚冲到门口，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
是暗夜傀儡。
“暗夜傀儡！”路星辰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师傅——”
一沙哑的声音传来道：“苦禅大师并没有来，他受了点伤，正回琉璃宗去了。先前为了救你，他已经脱离了琉璃宗，此时，他也需要去给琉璃宗交代一声。”
路星辰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垂垂老矣的老人正从茅草屋后面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根茅草。
那些茅草在他的手里，时而化作一根利箭，时而软如流水。
路星辰心头又是一跳。
然而，下一刻，他却没有再顾忌老人，而是朝着外面就要继续奔去。
老人摇了摇头，右手一晃，赛琳公主的尸体顿时出现在路星辰的身前。
路星辰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僵硬在当地，接着缓缓跪了下去，双手掩面而泣。
老人道：“逝者已逝，不可能再复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放下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路星辰念叨着，突然移开双手，眸子猩红，咆哮道，“你怎么会懂得我的痛？她是我一辈子的梦啊！若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
老人淡淡笑了笑道：“谁又没有年轻过？你真以为就你的人生充满悲剧？”
说着，老人右手微微一抖，四周的场景顿时一变。
路星辰和他都来到一片桃花林下。
只见落英缤纷之中，一棵盛开的桃花树下，两个妙龄女子正坐在那里，相视而笑。
然而，仔细看上去，就会发现，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凝固着，身体一动不动。
都已经作古了。
老人道：“老夫道号不朽，空蝉舍的舍主。这两位，是我的两位妻子，也是空蝉舍第一任和第二任舍主。老夫的舍主之位，就是传承她们的。”
不朽走了过去道：“五百年前，我们三人在空蝉舍相遇，从此渐渐坠落了爱河。然而，那个时候，老夫比较执拗，明明喜欢的是她们两个，可却因为爱上了蓝河师妹，而对彩蝶师姐置之不理。”
“后来，舍主被人围殴致死，宗门仓促之间选择了彩蝶师姐做舍主。”
“一次，我们接受到任务，全舍的弟子几乎都出动了，只留下彩蝶师姐和少数几名弟子在宗门。”
“那个时候，杀死先舍主的人再次带人来围剿空蝉舍。”
“彩蝶师姐于这次战斗中被人杀死，甚至玷污了尸体。”
说到这里，不朽那满是褶皱，一直平静的脸上突然狰狞起来，原本平和的四周，顿时如狂风暴雨般，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杀气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老夫恨！”
“看着彩蝶师姐的尸体，看着她留下的绝笔里那绝望的字迹，老夫彻底癫狂。”
“为了报仇，老夫终年游走在诸天万界。”
“终于，花费了三百余年的时间，将当日在场的人，连带着他们的家人，统统杀死！”
路星辰猩红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同情之心道：“那你师妹呢？”
不朽走上前，轻柔地抚摸着两个女子的手背，道：“三百余年，老夫沉浸在复仇之中，却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着另外一个人需要关心。她一直跟在老夫身边无怨无悔，多次受伤却从来没有开口。”
不朽的脸上尽是自责的神色道：“而老夫，也从来没有注意到。”
“她一直用禁术维持着最后一点点性命，直到大仇得报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不朽握着两个女子的手，柔声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夫的心已死。若不是空蝉舍是我们三人最后一点羁绊，老夫早已经追随她们而去了。”
转过头，看着路星辰，不朽道：“赛琳公主的死对于你的痛，老夫深有体会。然而，大仇要报，你却更要注意，你身边还有着其他人等着你去爱护，等着你去关心。”
“否则，等你报完仇之后，你会发现，那些曾经爱你的人，要么离你而去，要么，早已香消玉殒。”
“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老夫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你重蹈老夫的覆辙。”
“大仇得报，但是，也不能忘记你身边那些爱你的人，珍惜你的人。”
“你现在要死要活，若非你师傅和老夫赶到，你早就死在了仇人的手里。”
“那个时候，你想过没有？你的仇报不了了，而那些爱着你的人，他们又将如何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那他们是不是也该像你一样哭得死去活来，对生活充满绝望，然后就这样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路星辰眼眶里的猩红缓缓消失不见。
许久，不朽轻叹了一口气，他们再次回到了茅草屋外面。
看了一眼路星辰，不朽没有再说话，而是又拿起茅草，朝着茅草屋后面走去。
路星辰跪在赛琳尸体的边上，双手握着她的双手，脑海里回想着昔日里与她的种种，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在他的身后，暗夜傀儡站着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哭了许久，路星辰擦干眼泪，抱起赛琳公主的尸体，走到茅草屋不远处。
从四处摘来很多野花，围绕着她摆放着，一直将她整个人覆盖，最后，只露出一张脸来。
双手掐诀，按在地上，大地微微颤抖，赛琳公主和那些鲜花缓缓朝着地下沉去。
终于，随着路星辰双手交错，地面交错，赛琳公主消失不见，而地面上，像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路星辰从地上站起身，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的一头青丝竟然迅速变白，不一会儿就成了一片雪霜。
“赛琳，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可惜，没有机会让你和晶晶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