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天上人与人间事

  王羲颐与程珏在国子监相谈半日,两人就玉陵如今的形式而谈到天下大势,最终得到的结果不尽相同。
  未来的几十年里,若是天下有大变,其根源和核心必然出自天渊。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互相商议之下发现无论是他们如何推演判断都没有什么用,因为其根源不在于他们,甚至不在于这个人间,或许武皇他们还能有一些发言权,但大势应该不会改变。
  程珏问王羲颐,他作为一大学宫之主如何看待这次天下大变,最终得到的结果哭笑不得。
  王羲颐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他的先生在天上势单力薄,而这个人间尽挑于他一人肩头,他早已疲惫不堪。
  其实程珏对于这天上人间的说法并不是太了解,他只是依稀知道无论是天渊还是其它的王朝都和天上之人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他可以理解。
  毕竟他程珏也基本快算的上是儒家圣人了,无论是道家的天人合一还是儒家的天人感应都有强调这人间之人和天上之人的联系。
  可是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儒家初圣这一脉加上一个王羲颐似乎一直对天上之人存有敌意,就连和他们半点关系的杨继似乎每次对于武皇去天星阁也持反对意见,这让他程珏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不知程珏你如何看待天上之人?”王羲颐显然看出了程珏的疑惑,而这份疑惑他又何尝没有过。
  “天上之人自然是我等顶礼膜拜的仙人,我等供养修福只为天上之人造福于人间!”程珏略微犹豫之后开口道。
  “若是不供养修福,不顶礼膜拜人间便不好了?
  咱们这个人间,到底是我们人间之人的人间,还是天上之人的人间?”王羲颐叹了口气连着问了程珏两个问题,程珏哑口无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对错与否未来自有看法,只不过现在选择不同,所以所走之路,所持有的道理自然也不同罢了!”王羲颐显然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他拍了拍楞楞出神的程珏道了一声天色已晚便要离开。
  “既然道不同,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你的野萍学宫迁入天渊而来?”就在王羲颐走到门口的时候程珏忍不住开口质问,他神色有些不安稳,显然对于之前王羲颐的一番话还没有想明白。
  “就是因为道不同,所以才要野萍入天渊。”王羲颐似乎答非所问多此一举,但却又确实是他的答案。
  正是因为道不同,我才要把我的道统放于你们眼下,事实会证明一切,勿需我王羲颐多说什么。
  王羲颐走出房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他轻轻回头看了一眼在原地楞楞出神的程珏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程阁老,看在同为南楚遗民的份上,未来若是野萍学宫,若是小师弟有难,希望你能照扶一二,王羲颐感激不尽!”说完这句话之后王羲颐大步离去,似乎再也没有遗憾。
  回到杨府之后王羲颐将野萍书院入天渊的事告诉了杨文锋,原本他以为杨文锋会对此有什么看法,谁知道对方只是噢了一声,完全没有当成回事。
  “我当时还提议,此次科举之中我将挑选几人负笈游学入野萍学宫,之后和野萍学宫一起入这天渊!”王羲颐看着依旧在那儿孕养体内气机的杨文锋有些无语。
  其实他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小师弟,这几日别的考生都在讨论会试可能出现的结果,但是杨文锋却从无二心,他时时刻刻都在孕养体内的气机,亦或者在修行一种独特的运气法门,从无间断。
  “喔?那先生你打算挑选谁去啊,反正都是场面活,挑选谁都一样,不过我估计呀,那个什么荀攸,也就是徐博温那个弟子,先生怕是挑不走了!”杨文锋很淡然地开口,反正这些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安安心心做他的质子便好了。
  听到杨文锋的话王羲颐便更是无语了,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没想到对方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王羲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到杨文锋身前仔细端详,之后他啧啧道:“感知一境已经到了瓶境,就算是你继续孕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想要由入微转为练体,你如今虽得其行却不得其法。”
  听到对方的话杨文锋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这话在他看来就是废话,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瓶颈?只不过他是不知道如何突破这个瓶颈而已。
  “像你这样闭门造车,就算是有全天下的武学典籍和宗师高手教你一样不得其法,武道,是要靠你走出来的。你又不是我们这种四教之人,读书能读出个大道而来。”王羲颐继续和对方掰扯,但是他越说发现杨文锋看他的眼神越古怪,如同看白痴一般。
  “我说先生,我当然知道武道修行得走出来,问题是我如今走的出去吗?”杨文锋摇头晃脑直翻白眼。
  这也是他如今无奈的地方,他又不是木刀少年,已经走过了江湖,遇到了很多很多高手。他虽然也曾落拓江湖三载,但那是真正的落拓,远远和武道什么不沾边。
  如今他被困于这天渊之内就如同龙游浅滩,无论是他有各种想法和天赋都难以施展。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事到如今武皇对于杨家的忌惮减少到各种程度都取决于他这个人质而已。
  只是不知道这次科举杨文锋若是可以展露头角之后事情会有各种转机。
  当然,杨文锋也有想过事情做最坏的打算。一旦武皇他们真的在暗中做手脚将他杨文锋打压下去他也认了,不过想要就此绝了他的想法那绝不可能。
  说到底杨文锋也是在赌,他在赌这个天渊朝堂还没有烂到那么彻底,他在赌程珏,徐博温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皮,当然也仅仅是赌罢了。
  “我刚才说了,由我从科举之中挑选士子负笈游学,我的小师弟,你愿意去野萍学宫走上一遭吗?”王羲颐苦笑不得地看着对方一脸错愕,这让他有些伤心。
  “怎么,不想去?”王羲颐忍不住开口道。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脸色由错愕转而高兴,紧接着又如同山间雨云一般沉了下去。
  “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杨家在这玉陵之中的境遇,如今杨继,还有我大哥都已经离开了玉陵,如今我再离开,你觉得武皇会答应吗?”杨文锋摇了摇头,他之前做锋芒毕露这个决定说到底不过是多一些砝码而已。
  他只是尽量让武皇顾及一点声明,不会对他这个尚有薄名的小人物下手而已,至于这招奏效与否他也不确定。
  但是他从未想过武皇会轻易地相信他们杨家,会放任他杨文锋自由而去,这几乎不可能。
  所以当王羲颐告诉他之时他先是惊讶转而高兴,最后回到现实觉得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可知道在先生见到你之后曾经找武皇谈过?再加上我一个野萍学宫,武皇若是聪明人必然会同意。”王羲颐胸有成竹,其实就算是没有野萍学宫这个顺水推舟他料武皇也不一定不会同意放杨文锋离去。
  原因很简单,既然他的先生去找了武皇,那么他也知道他先生的行事风格,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就不由泛起微笑。
  “虽然武皇对你杨家忌惮不已,但是相信我,你们还没有走到那种势同水火的地步,这道理你爹知晓,他武皇更是知晓,所以如今拿你换一个安心再加一个学宫,他肯定会点头!”看到杨文锋还是有些不相信王羲颐开怀大笑,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他这个小师弟和别的少年人一样的天真不安。
  “没有势同水火?这天渊的朝堂之上我杨家都快要人人喊打了还没有势同水火,希望如你所说,要不然,别说是师兄,连朋友都没得做!”杨文锋半信半疑地开口道,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不相信王羲颐,实在是杨家最近的处境实在是让他难以相信。
  “若是我所说之事当真可行,你了愿认了我这个师兄?”王羲颐随之而笑着开口,结果换来的是杨文锋的一记白眼。
  对此王羲颐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他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容易把煮熟的师弟吓走了。
  这几日整个玉陵城内最忙的怕是礼部了,一方面要准备科举的种种事宜,如今完了以后还得忙着腾录阅卷,一时间礼部夜夜挑灯,争辩之声也不绝与耳。
  会试结果无论是对于士子还是对于国家都不是小事,如此一来文章好坏自有六位副考官交叉批阅,这样一来争论自然不会少。
  “我说王老,这样的文章虽然文辞华美但是细读之下并无甚立意,况且你看这策论,简直就是趋炎附势嘛,全篇策论皆是虚妄,狗屁不通!”来自翰林院的一位副考官看着手中的文章只是摇头,随后递给了身旁的另外一位考官。
  这位考官来自国子监,而说话这人口中的王老则和他一样来自翰林院。
  中年儒士看了看手中的文章也是摇头:“梁先生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文章不足以取仕,”如此一来便有了争辩,虽然六人皆来自不同阵营,但是此刻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并未有什么偏袒。
  “好,好,如此文章可以下酒了,好一个齐鲁杨延和,果然不愧出自文脉之地啊!”就当众人正在阅卷之时忽然有人拍案叫绝,于是其余几人皆侧目。
  拍案之人是翰林院那位最为严格稳重的副院长孙东阳,如此一来那文章一定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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