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爬山
一早的时候,正是暖阳徐升,他们一家大大小小坐着轿子,拉着行装去郊外庄子。一路上马车慢悠悠的走着,掀开帘子看着路上的山川美景,走着旷阔大路,泥土小路。欣赏着杂草野花,听着鸟语花香,甚是神清气爽。
郊外的空气也是清新的,特别是走到半路,空气暗沉下来,要下小雨的节奏。
春天的雨,这般的来的无声。只眨眼工夫,天空就阴沉下来,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了。
人说春雨润物细无声,是的呢,真真的润物,也真真的无声。
落在远处的高山,山上的松柏,山坡的林木,和林下的一丛丛、一簇簇绿荫青草之中。
那些个能看得见、看不见的,远的、近的,能触摸或是遥不可及,在这春雨的滋润下,有种柔和的美。就像细语呢呢的情话,拢在一起,甚是难得。
她和她娘一个轿子坐着,呼吸着潮湿的混和了泥土气息的青草地。那种泥土的深沉,青草的清香,还有春雨的点滴清凉,融合在一起,真真的是大自然最高贵的赏赐。
泥土路的颠簸,车轮的吱丫声响,碾碎的小石子,还有偶尔飞过的燕子,成群低飞的蜻蜓,甚是美。
睡的一个安眠,她精神特别的足。一路上娘俩赏着美景,吃着糕点,喝着热茶,有说有笑。偶尔还看个书卷,探讨些有的没的文章道理,这一路就过来了。
虽说下了雨,路也慢慢泥泞不太好走,但因为不急着赶路,虽说只不到半日行程,走了一个上午,但在午饭时候,还是到了地方。
于景置办的院子是郊外的一处有些偏僻的地方,但远近的景儿倒是甚好。四外都是林子,种着一片杨柳。还有果树的林子,想来是新栽种不几年光景,长的并不高,都是些梨树果树枣树之类的家常果树。还有菜地,这光景也都出了苗,长势挺好。
看管院子的是对夫妻两个,年岁比较大,爷爷奶奶的辈份了。说是老两口子没留下儿女,前半辈子一直深山里住着,只前几年山里洪水冲了屋子和开垦的地,这才出来。
于景遇到两人的时候,就把人雇了来,帮着看着院子。
他们这一来,老两口子甚是开心,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她们顺着小路刚转过来,老两口子就路口等着了。
二小也不眼生,于景给抱下轿子,他四周以一撒摸,就颠颠的跑了过去,直叫奶奶。
有些日子没见着赵老太太,二小一看是个年纪差不多,就知道一个劲的亲昵的叫着奶奶,更是三下两下就蹦了过去,还蹦高的要往老太太身上跑,很是闹腾。
“哎呀哎呀,”老太太大半辈子山里长大,又无二无女,哪见过这般小儿亲昵的,只愣着,也不知道是该抱起来还是要拉开,只两手摊开,有些不知所措。二小劲儿还大,蹦了那么几下,还把老太太挤得后退了几步,“哎呀呀。”
她娘赶紧一个快步过去,拉过小小,“奶奶年纪这么大,你轻点闹腾,可别磕着碰着。”
“不碍,不碍,”老太太甚是慈祥,反应过来之后,蹲下身子,很是欢喜的拉过二小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贴着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笑的也甚是亲昵,“小娃子可真好,真好。”
她娘嘱咐过,二小有了分寸,胖乎乎的身子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手,颠颠的又是笑又是蹦的,“奶奶,奶奶。”
“这孩子有阵子没家去,看婶子和家里他奶奶一般模样,就认了过来。”
她娘解释。
“真好啊,真好。”一边领路往屋里走,老太太一边说着话,“我们老两口子一辈子也没个儿女,这孙子孙女更是早就断了念想。”
“昨个公子稍信,说是家里外甥外甥女来,别提我和老爷子多开心了。”
“就是心里有准备,看着人儿了,还是不敢相信呢。”
“哎呀,看我,这标致的丫头就是小姐了吧?”老太太其实早就拉过她的手了,只二小这一路闹腾,加上老人家记性也不太好,这会才想起来手里还拉着她呢,就继续又笑了起来,“看我,老了老了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还没等她说话,她娘就把话接了过去,“婶子,你可别这般客气,这要是叫了小姐,可是折了她福分了。”
“丫头啊,婶子唤她一声丫丫,就成。”
“这小的,是家里二小子,还有个大的在家没跟来,这个婶子叫她二小就行。”
她娘亲近的和老太太说着话,甚是喜欢。于景忙着把东西搬进屋,正外头忙碌着,李婶子跟着一起屋里来。
“行,行,行,”老太太高兴,笑的合不拢嘴,一手牵一个,甚是欢喜,“没想到我老太太老了老了的,还能见着过这么找人喜欢的俩娃子,真好啊,真好。”
老两口子天性纯良,又半辈子在深山,性情更是单纯良善。自然比其他别的老头老太太不同,也更单纯可爱,招人喜欢。
相较于赵老太太,虽说是自己亲奶奶,只见过这一眼,她就甚是喜欢眼前的老奶奶。那种有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随和和慈祥,骨子里透着的善良,更是从心底里流出的真诚,任谁见了都会不自觉的想多凑一块,说说话、听听嗑、打打趣。
老口子姓柳,本是城郊柳家屯的村民,从小就相识并一处长大成人,青梅竹马。只老奶奶正当年的时候生了怪病,折腾去了大半条命,虽说命好活了下来,但是折腾的身体寒凉,生不得孩子了。
老爷子不顾家人反对,还是和老奶奶成了家,三年过去,实在耐不住村子里的流言乱语,拿着一些工具,带了些粮食种子,进山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辈子,若不是天灾,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出这深山了。
“这命数里该有的,该见的,总是躲不过,”吃过午饭,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二小和于景一处去了别的院子午睡,她娘下午不出去,老太太就拉着李婶子和她娘,念叨起来当年的往事,“本以为会老死在林子呢,谁成想老了老了的,还出山来了。”
“这缘分呐,”她也一个屋,本是炕头躺着也想睡一会,刚迷糊了一工夫,就听炕稍三人念叨的话,有一句没一句也听了不少,“就是这般的巧。”
“今儿见着两个孩子,我就喜欢,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就和呀,就和这辈子终归是要见一面的,哈哈。”老太太一个没留神,笑出了声,笑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她还炕头睡觉呢,就赶忙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们呀,我见着也亲近。”
“我这性子和老爷子一样,本来话就不多,别说,在山里也没的说话,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
“今儿见着你们了,我呀,就想说,想把这一辈子没说过的话啊,都说个不停呢。”
三人说的热乎,她听着听着,本事精神的,不知不觉间,听着外头雨水的滴落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是她娘把她叫醒的,说是怕睡的多了,晚上不好睡。
雨还没停,一直下着,路上的有了小小的积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庄子四外环山,青山绿水环绕,还有林子和庄稼地,一大片的菜园子,最是得她娘的喜欢。
府城院子里也种了菜,但地方太小,只几个席子,她娘说不解劲。这下好了,郊外的庄子,种的是满满一大片,和乡下家里的有的一拼。
老爷爷和老奶奶两个都是勤快的人儿,一直闲不下来,特别是老爷子,老奶奶说,他得空就拿着镐头去开垦,一刨就是大半天,虽说年纪大了,活计做的慢了,但耐不住天天不过的做,几天下来,就甚是成了一片。
“菜长的也好,开春的时候,公子让几个小伙子拉过来好几车的粪,说是让我们两口子尽管用。”
“全给上了,可是管用呢,从小就个头足,长的也快,那绿的呀,更是喜人。”
她娘她们还屋里念叨呢,她起来之后,收拾一通,披上了蓑衣,换了草鞋,颠颠的出去了。春雨润物,也润人,虽说有蓑衣披着,但一出门,雨水滴在身上,还满是神清气爽。
走在路上,踏着泥土,和着水和杂草,感受着清凉的春风和春雨,偶尔心血来潮,还可以不管不顾的蹦几下,任它泥点子渐在衣裳身上。
好似在家里,也好似在一个世外的桃源,那种有亲人陪伴,有远方记挂的感觉,倒是比十全十美,还要让人感慨,也最是难忘。
于景和二小也早就起来了,披着蓑衣已经转悠了一圈,二不远处有个小山头,虽说有下着雨,路不好走,但若是爬上去,想来是没的。
毫不犹豫,找了个大树杈子,去了旁枝,一人手里拿一个,小雨天,爬山去了。
虽说有于景和玉林跟着,老爷子也要去,她娘和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好个嘱咐,说是路滑要慢走,山坡虽小,也是个山,可是要小心。
应是应下的,虽说并不是一定要这个时候爬山,但不知怎滴,她就想去爬,想去看看这个时节,这个时候的山上,感受山上的风,润一下山上的雨,看看小山头下的春天的景色。
小山头在院子后边,是个小后山。这个山头后面,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小山峰,一眼都望不到边。
于景说,离着不远处,能看到眼里的,有座甚是高的山峰,那个便是府城最高的,也是比较有名,来往人多的梅山。
梅山,顾名思义,种的有梅花。
虽是梅山,但梅花也只种了一半,山腰往上,则是一溜烟的奇松。
他们这个时候来的属于晚了,过了最佳赏景的时节,若是提早来写日子,这边的梅山就甚是好看了。底下是红梅齐齐开放,然后是青松高高直耸,那红与绿的结合,据说很是眨眼。
“梅山下也有庄子,不过多是田家的产业,要是置办也能置办个一处,只我觉得那边不如这里清静,就买了这里的。”于景一边爬山一边说着,指了指,“那边,整片,都是田家的庄子。”
虽说看不真切,隐在深林和丝雨中,但于景这手一挥,划的那一片,就是想想,也知道是不小的地。
“祖传的?”
若不是祖传,就是买,也不会都是田家的吧。
“也算是吧,”于景点头,“是田老太爷子那辈,上头赏的。”
怪不得了。
爬山虽说费劲,但也别有一番乐趣,倒是比晴空万里的时候爬,要有趣的多。
脚下的路难走,需要分外小心,雨水冲刷着,不但冲着路,也把天边、把草地、把青山,都洗的干净。
别看二小人小,倔犟的性子上来,倒是谁都说不过,非要自己爬,不让别人帮着扶着,只要自己又是手又是脚的,爬上去。
她和二小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于景后头拦着她,老爷子跟在二小身后,玉林在老爷子身后帮衬着。老的老、小的小,爬的爬,走的走,直冲山顶。
二小手脚都是泥土,穿的衣裳也是挂满了泥,因为雨水偶尔淋着,用手一擦,泥土弄的更是满脸都是。
倒是也难不住他,脸上有了泥土,二小就扬起小胖脸,任由雨水冲下来,几下之后就把脸上的泥土给冲了去。然后几次三番,倒是重复着。
以前也爬过家里的山,也是雨天,也是小山头,一下,就想了起来。
眼下的山和家里的也差不多,只山路更窄些,不好走些。家里下边是人家,这里下面还是山,还是树,还是林子,人家可是不易见。
脚下踩着泥土,手还拿着棍子,扒着路边的树木和枝子。更是看着二小笨拙的小胖身子,颠颠往上爬,咋呼呼的很是费劲,还倔犟着不用帮忙,她这做姐姐的,心情一下就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