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放牛娃或牧羊女

  赫连不亢见陈静与陈旭嫦同心协力的样子,一时心宽了许多。
  既然越女剑又在孟婆郡现身,看来孟婆郡必是山雨欲来之势。
  赫连不亢抱拳又道:“两位女侠,前番之恩还不曾报答万一,今番又寒酸至极,确实也无一盏茶水可奉,实在惭愧,实在惭愧啊!”
  陈静自是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等还得亡命于天涯海角。你不必拘礼,但愿堂中二老能早一日痊愈。”
  赫连不亢旋即镇定又道:“多谢两位女侠。要是天底下多两位女侠这般的高人,这一个世道也就不会这么乱糟糟的了。用读书人的话说来:大道非道,天道沦丧啊!”
  陈旭嫦也轻笑道:“赫连不亢,你实在过誉了。幽嫣谷墨家的这一代弟子,七亡其五又残一,谁又还会舍命来做幽嫣谷墨家弟子?”
  赫连不亢长叹一声,而后双手合十,道:“两位女侠救苦救难,实在好比是活菩萨临世,舍小我而救众生,非一般江湖游侠可比啊!”
  陈旭嫦“噗嗤”一笑道:“赫连不亢,过誉了,实在过誉了。不敢当活菩萨,也当不了活菩萨。我也无非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而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九尺驿道前方极速奔过来了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高声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命啊!……”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左手一撑,一式侧空翻起身,亭亭玉立于九尺驿道左右,盯紧前方那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从那一个人影身后追上来了十几个手持腰刀的汉子。
  大呼“救命”的人影确实越来越近了,是一个头戴羊皮帽的中年汉子。在孟婆江北之地,能戴羊皮帽的部族,也就只有党项八部了。
  紧随其后的人影,一律灰色的短打小衣,又在左手手臂肩下一尺之距,还缝着一个黑白分明、五寸见方、外圆内方的“杜”字。
  陈静冷冷道:“杜家人!”
  陈旭嫦见势不妙,玄色斗篷一旋,轻声道:“赫连不亢,你先退一边去。看来,来者不善啊!”
  赫连不亢见势,不惊不愕,缓缓起身,立于远处极其镇定。
  像眼前的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今日没有遇见陈静与陈旭嫦,九尺驿道上又多一个亡魂。
  陈静与陈旭嫦前番在孟婆江北之地,见过党项八部的野利拓拔,如今在月影下抬望眼之间,看这一个来人,一定不是野利拓拔。
  毕竟,长相一点也不像!
  至于呼救的人无论是谁,追上来的人是杜家人,这一次管定了。
  呼救的人正是党项八部其一的细封拓拔。细封拓拔虽然长得也是虎背熊腰,但是全无虬髯,光华如孟婆江南、江北大多的读书人。
  只因一路做买卖,路经风霜雨雪,眼角多了一些长短不一的皱纹,肤色泛着一点微微的土黄。
  这一次,细封拓拔本在孟婆郡与晋国商贾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入夜前,细封拓拔和商贾多喝了几杯,连夜赶回党项之际,在九尺驿道三丈之处内急方便了一回。
  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被喝得半醉的杜家人给撞上,又还被当成流民,不但抢光了这一趟买卖所赚得的钱财,还杀光了随行的伙计。
  细封拓拔本就有几分醉意,要是没有喝醉,就以弯刀上的功夫,随行的伙计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钱财丢光了,下一次还可以再赚回来;要是伙计丢了,如何回去与野利拓拔交代,又如何与失去了儿子与夫君的党项家人们交代!
  细封拓拔一时好恨!
  贪杯误事,贪杯误人性命啊!
  先前酒醉使不上力,自然杀不过杜家人,几个来回之后,一不小心又弄丢了弯刀,江湖中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那是侠客。
  如今,身为做买卖的行商,本是党项八部细封一部的首领,又如何能因为丢了弯刀而束手就擒呢!
  当时觉得只要丢了弯刀,身轻如燕跑得更快!毕竟,细封拓拔一直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况且,要是丢了一把弯刀,买回来就是了!做买卖的人不差这一把弯刀钱!
  细封拓拔就这一跑,方才喝进去的酒水也化成了一身虚汗;没有了弯刀,手无寸铁自是赤手空拳,又难敌杜家人的十几把腰刀。
  但愿九尺驿道边上的江湖好汉能仗义相救,即使得救以后送一百头牛、一百头羊,不,即使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值得,那也舍得。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就在细封拓拔狂奔之间,又见前头立着一身白纱白袍的陈静与一身玄色行头的陈旭嫦,先是头皮一麻,还是忍不住冲了过来。
  “救命,救命,救命!……”
  细封拓拔一闪身影,从陈静与陈旭嫦之间上气不接下气而过。
  陈旭嫦与陈静狡黠一笑,极其镇定又道:“静静,杜家这一些害人精,就让我再练一回三剑流,大敌当前,可不能荒废了剑法!”
  陈静一时无言,毕竟在土城郡与黑旗秦军之战中,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使的三剑流还有一些生硬。
  陈旭嫦见陈静无言,自是默许,率先拔出一把越女剑咬住剑锋,紧接着两闪寒光剑影而出,之后一式“移形换影”攻杀上前。
  与此同时,左手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荡剑剑气;之后,左手一式云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然后,左手一式绞剑剑气,右手一式截剑剑气;……
  “嗷嗷,嗷嗷,嗷嗷,……”
  十几个杜家人命丧于三剑流下,都还没来得及出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家人,就这样死光了。
  赫连不亢看得瞠目结舌,不由自主道:“好剑,好剑,好剑!越女剑还真是天下无敌的好剑法!”
  细封拓拔自是大吃一惊,先对赫连不亢抱拳谢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赫连不亢摆手轻笑道:“这位兄台,看你也不是孟婆江南之人。我赫连不亢就是一个流民,出手救你的,是那两位女侠,得谢她们!”
  细封拓拔先一声“哦”,而后急步上前抱拳道:“党项八部之细封拓拔,多谢两位女侠出手相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镇定又道:“我等在孟婆江北之地,偶遇尉迟敬天追杀野利拓拔,你们党项八部与魏国‘黄金八部’为何非要闹得你死我亡,想来还是很费解啊!”
  细封拓拔仰头轻叹道:“哎,还不是因为世风日下,‘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那只是书中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还好,咱们党项八部齐心,与孟婆江南晋国多做买卖求活,各部族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女侠说见过野利拓拔,可知野利拓拔行踪?我正有要事寻他呢!”
  细封拓拔一时目光炯炯。
  陈静摇头道:“都已经快是一月之前的事了。前番野利拓拔说是去魏都平城进贡,之后要一路南下!”
  细封拓拔吃惊道:“哎,看来,野利拓拔又被黑旗秦军误了时辰。咱们这一些做买卖的!路过一国,要多扣重税。要是多路过几国,赚不到银子,还会赔进去更多!”
  “什么时候,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合为一国,也是咱们这一些小部族的大幸之事。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分了这么多年,也该合了!”
  陈静闻言眼前一亮,看来这党项八部也非寻常部族。
  细封拓拔之言,又何尝不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乡民所想。
  赫连不亢闻言先是点头,而后似有所悟道:“既然兄台是细封拓拔,为何有眼下落败之势?这完全不应该的啊!好奇,很是好奇!”
  细封拓拔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径直摆手轻笑道:“说来惭愧,还不是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
  “做买卖的,本就少不了酒局。经过这一劫,要不是遇见女侠,只怕命丧的是我细封拓拔了!”
  “从今往后,喝酒不赶路、赶路不喝酒。也让党项八部各部引以为戒,免得骤生无妄之灾!”
  “对了,对了,对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方才我还估摸着,谁救了我,要重谢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敢问女侠,牛羊该送于何处啊?”
  细封拓拔抱拳张望之际,见一脸吃惊的陈静与陈旭嫦,旋即改口又道:“嗨,这一次,都被杜家人打劫了钱财。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啊,还得下一次从党项送来了!”
  “两位女侠,不知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又该送往何处?”
  陈旭嫦收剑入鞘而归,旋即轻笑道:“嘿,这什么时候,幽嫣谷墨家弟子,都要变成放牛娃、牧羊女咯!嘤嘤嘤,嘤嘤嘤,……”
  细封拓拔先是一愣,而后抱拳道:“咱们党项人虽是行商,从不做一锤子买卖。言而有信、以信为本。救命之恩,这本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