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宇文青落荒而逃

  陈旭嫦与曹小强大吃一惊,真没想不到宇文青从北山关就已经盯紧了一众越女剑。
  曹小强怒目圆睁道:“宇文青,今番受何人所托,如实说来!要是搪塞一字半句,一剑封喉!”
  宇文青眉头深锁,哀求道:“不能说,不能说,万不能说!要是小人说了,家中老母会遭人毒手!”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长叹宇文氏中的族人,一个个还真是奇葩至极,学富五车而又不能安身立命,还尽做一些出格的事。
  似此,怨天?怨地?又或者怨他人?还是该怨这一个永远也看不到出头之日的世道?
  圣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太平。
  只是,方今天下九国并立,孟婆江北之地更是“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自然国不治。
  国不治自是纷争不断,自是不能齐家乐业,最后连饱饭都没有一口,又如何去谈修身养性?
  况且,《管子》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此一来,圣人之言要是无懈可击,前提得先吃饱了饭,或者在记忆里还能寻着吃饱饭的日子。
  兴许因为吃不饱饭,才有似宇文青这般出格的事。吃不饱饭的世道,自是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大道非道、天道非道,人心沦陷如此,又如何再去责怪宇文青一人呢?过多责备,无济于事。
  圣人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就放过宇文青,但愿他能洗心革面,不再做这般出格的事。
  旋即,极速止住了曹小强,又多看了一眼宇文青,缓缓道:“你走吧,即是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气节!要是乱了气节,那就算不得读书人,与市井无赖无异!”
  宇文青没有想到陈静会这么轻松的就要放过自己,不过,身陷囹圄,得先脱身才是上策。
  眼下处处受制于人,一切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奢望着有朝一日,也能让别人看一回自己的脸色。
  要不是清寒穷怕了,又如何能做这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圣人虽常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眼下的穷,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实在太难了!
  此时此刻,宇文青打死也不相信,要是让圣人先饿上三五天,家中老母也跟着饿上三五天,还能说出诸如修齐治平之类的话!
  生而为人,要活下去,就是要吃食的!即使观音土,那也是食。只不过那是最后的一次诀别食。
  圣人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为人子,又如何能让老母饿着肚子?生养之恩大于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为报恩。
  宇文青一时佯装感激涕零,紧接着磕头,急切道:“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小人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曹小强见势,不得不松开了越女剑,之后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愤愤不平的骂道:“你这一个小贼,要是我,必定一剑封喉!”
  宇文青瞥了一眼曹小强,毕竟同为家道中落之人,还如此苦苦相讥,自是招人忌恨,而后连滚带爬,又跌跌撞撞消失了身影。
  宇文青在逃去的路上,又不得不思索如何交差,毕竟,失手了。
  大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是办砸了,必定会失信于人,要换回声名,还得寻一条万全之策。
  曹小强收剑入鞘,一时无言。
  陈旭嫦叹气道:“这宇文家的族人,还真是的!眼下慕容家有两个天王,随便投奔一个天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传闻也不错。好好的一个家,一分为三,就似汉末魏蜀吴,添了多少无辜的亡者、多了多少离人泪!”
  “……”
  曹小强附和又道:“谁又知道他们慕容家、段家、宇文家,当初一门分三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过,说来也确实奇怪,慕容家的两个天王,还真不重用段家、宇文家的族人。想必是寒了心。不然,又怎么称之为‘三姓败家奴’呢?”
  陈旭嫦叹气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与我等眼下毫不相干,无交集之事,少生枝节为妙。眼下心思应当放在五斗米道以及魏国!”
  陈静沉思之间,悠悠道:“这要说:一门分三宗、三姓败家奴。我倒一时想起了春秋三家分晋。”
  “晋国一分为韩赵魏,只可惜啊,最终都为他人做嫁衣裳!”
  “慕容家也好,段家也罢,又或者宇文家,只怕也跳不过这个一轮回!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陈旭嫦与曹小强点头无言。
  此时此刻,乌图木从茅草屋中提出了一个陈旧的水壶,水壶早已看不见一绺光亮,通体乌漆抹黑的样子,与茅草屋倒也相得益彰。
  在乌图木左手中,捧一叠陈旧的茶盏,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破损不一,缓缓放下石桌。
  刷、刷、刷,……
  热雾升腾,温润入鼻。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乌图木又瞅了一眼大枣树,再过一些月份,便可大快朵颐了。
  陈静把盏,确实很烫,旋即又轻轻的放回石桌,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急切又道:“乌图木,在‘十山八寨’里,如今可有赌坊之类?乡民要是万急之处,又有谁来担待?”
  乌图木长叹道:“确实有赌坊,不过都是‘八大天王’角逐之地,谁强谁说了算。即是今日公有理、明日婆有理,再一日,就都没理了!”
  “要是明面上没有‘八大天王’的角逐,以我想来,在‘十山八寨’大有作为,必定不次于一州一郡。”
  “不过,眼下‘十山八寨’还得先用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谁的拳头快,他人自然拜服。”
  “……”
  曹小强闻言自是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正当左右张望之际,直到发现不远处飞来的一只鸽子,还是信鸽。这才眉头轻舒。
  “汩汩、汩汩、汩汩,……”
  曹小强先尖声学了一回鸽鸣,紧接着右手左摆三圈、右摆三圈,而后极速平肩,上下一招一摇。
  就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这一只信鸽顺势落于曹小强掌心处。
  曹小强左右张望之际,左手摘下一片枣树叶子,极速放进信鸽竹筒中,之后凌空一抛,信鸽展翅一跃一丈高,回旋一通又飞走了!
  乌图木见势轻笑道:“也罢,也罢,也罢啊!多一个人,也便多一分力。咱们已离孟婆江北之地有些时日,消息海涨潮,还得赶潮!”
  乌图木自是心知肚明,这一只信鸽一定会飞去孟婆江北魏地土城郡的桃花村,那儿有曹小强的落脚之处,兴许,刘一谷也在那里。
  毕竟,曹小强与刘一谷交厚,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各州郡顶上三道平分秋色,行走江湖之间,总得有一个落脚之地。
  刘一谷与五斗米道争锋多年,虽然所信之道不同,但是眼下敌人的敌人,堪比幽嫣谷墨家一家人。
  并且,乌图木所言的消息海,指的是“十山八寨”;消息海赶潮,言下之意,即是在‘十山八寨’捉几个“八大天王”麾下的细作。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也算不负寇谦之一番善意的提醒。
  曹小强微微一笑道:“即是消息海赶潮,还得寻一个好时机!”
  乌图木诡异一笑,道:“即是赶潮,自当夜中行事,神不知而鬼不觉,更能出其不意。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最近处的一家茅草屋内传过来了,夹杂着数个男女老幼的抽泣声,凄凄哀怨而又极其无助,一众越女剑心惊。
  “乌图木,这?你听这?……”
  陈旭嫦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虽然此地清寒,绿水青山好比金山银山,日子苦是苦一点,举家抽泣之势,听来实在匪夷所思。
  “事不宜迟,走,看看去!”
  陈静镇定一言,乌图木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儿,仗剑一闪身影,一行四人往抽泣声处奔了过去。
  乌图木自然识得,这一家人复姓赫连,曾经也是一国的皇族。只因“八大天王”并世争雄,赫连之国国破城灭,故而避祸于此。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贴了过去,而后透过竹编大门的缝隙里,看见是一家六口人,围着一方竹桌台。
  在竹桌台上方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边上又是一个鱼纹如刀刻的老妇人;左边是一个憔悴的中年汉子;右边是一脸泪痕的中年妇人;下方是一对抽泣的龙凤孩儿。
  一家大人都是一身陈旧的短打小衣,上有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层层补丁;一对龙凤孩儿,穿着半新半旧的肚兜,梳着朝天辫。
  “阿爹,阿爹,我饿,……”
  “阿公,阿婆,我也饿,……”
  中年汉子眨巴了一回满眼泪水的眼睛,道:“吃了这一顿,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