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陶渊明义存三剑

  哐当、扑通,……
  四人五腹六脏骤起又一阵撕裂之痛,极速丢下了铁锹、锄头,陶渊明与庞飞龙极速跪于左边,陈静与陈旭嫦极速跪于右边。
  活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又非方才五斗米顶上三道那般为一己之私,什么歹毒之心、狡诈之计全然都能使得出来。
  可是,四人对于并肩作战过的葛洪,万万使不得铁锹与锄头。
  毕竟,于陶渊明说来,这么多年来相识相聚一场,眼下要活埋葛洪,必陷人于不仁不义之地,堂堂正正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铁骨般的汉子,岂能狠心从命?
  活埋实属违心之举,等同于与五斗米折腰,誓死不能从!
  于庞飞龙说来,前番授有道家印记,虽然无师徒之实,也无师徒之礼,但实打实似师徒之恩,赠人檀香皆手留余香,又如何能在此刻落井下石活埋了葛洪?
  似此,这与江湖中,相亲相近的人背后捅人一刀子又有何异?要是活埋葛洪,必定禽兽不如!
  好歹,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县衙差役头领,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如何能做出此等禽兽之事?
  莫说是活埋葛洪,就是眼下多滚一块石头、多溜下一块泥巴,都得赶快扒起来,不能碰坏了葛洪一身正义之气,世间尘埃之物更不要玷污了葛洪一身仙风道骨。
  于陈旭嫦说来,葛洪与庄严子向来交厚,自然也算是长辈。
  况且,前番在郡城使道法确实助北斗七星剑阵大破天罡地煞阵;方才又在青石苔藓墙前又使清风斩逼退了五斗米顶上三道。
  虽然说道家中人修身养性,以图道法自然,就似庄严子那般。只是如今大道非道、天道非道,路见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与孟婆江南、江北的游侠无异,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也无异,如此可算道侠。
  即是侠道中人,又曾并肩作战过,又如何能下手活埋了葛洪?
  倘若下手活埋,必定非侠客所为,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愧当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能活埋!不能活埋!万万不能活埋!活埋必定愧对天地良心。
  于陈静说来,葛洪本为替己受伤而中毒,要没有葛洪舍命相救,坑中的就不是葛洪。中剑的、中无毒不丈夫之毒的必定会是自己。
  舍命救人,那自是恩人,恩重如山又如何能活埋了恩人呢?
  倘若下手活埋葛洪,与恩将仇报何异?与歹毒之人何异?
  四人各自沉思之间,耷拉着脑袋,一时默默的祈祷,但愿天可怜见,能有奇迹再现。葛洪不亡,该有多好。又或者,“鬼军”突现,拿出了五胡散解毒,以毒攻毒。
  葛洪吃力的左右张望了一回,月色还那么皎洁,左右的烛台散发着一绺绺桐油清香,目光最后落到四人双颊上,极其吃力的说道:“贫道就知你们下不去手,贫道也不难为大家了。但愿每月初一、十五,一炷檀香、一杯清酒,足矣!”
  “但得清风几时许,从今明月照九州。诸位,上善若水,珍重!”
  嘭!
  一绺微微的破裂之声从葛洪体内骤起,之后原本八分精神的目光渐渐的呆滞、死灰;面上的虚汗滑溜之下后,再无新渗虚汗;一双青紫的大手缓缓平放而不动。
  一磕头,咚、咚、咚,……
  二磕头,咚、咚、咚,……
  三磕头,咚、咚、咚,……
  庞飞龙狰狞一吼,气振山河,满目血丝如枝丫,含泪直冲九霄云天外,道:“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葛洪葛道长,升天了!……”
  庞飞龙这一声吼,似万丈清波巨浪盖过头顶,荡去了五柳山庄之外数十里、数百里,空气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升天了”,……
  陶渊明旋即轻拭泪眼,缓缓伸手抹平葛洪的尊容,一边悠悠的说道:“葛天师,你且安心。我陶渊明必定为道家上清派寻得陶弘景!”
  陈旭嫦一闪温润泪光,急切又道:“葛天师,一路走好。小女子必灭五斗米道,为天师报仇雪恨!”
  陈静又多磕了三个头,急切又道:“葛天师救命之恩,在下此生不忘。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葛洪确实仙逝了,双颊的面容还在发青发紫,缓缓有一些塌陷。
  四人见状极速盖上了一层又一层整齐的杂草,再盖上了八成新的草席,之后合上了木板,又捉起了铁锹与锄头,一绺泥土一阵心疼。
  咚咚、窸窸窣窣,……
  又过了好一会儿,坟头三尺立好了,檀香与烛台又立起来了,一树又一树纸钱青烟直上月空。
  没有哭泣,只有两行泪眼;没有哭泣,只有无比心疼;没有哭泣,只有念念不忘;……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像自家高堂过世那般静静的守着,直到远方的头遍鸡鸣骤起。
  咕咕喔、咕咕喔、咕咕喔,……
  一遍又一遍的鸡鸣入耳,四人这才各自缓缓的回过神来。
  陈旭嫦率先起身,一边瞅了一眼篱笆墙外的柳树,还有几骑高头大白马,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
  如今,又折了葛洪,要大破五斗米道、力诛孙秀,更需小心。
  陶渊明此刻缓缓牵过来了一骑高头大白马,指着插在马鞍上的三把越女剑道:“谷主,这三把越女剑,该当物归原主了。寻着可造之材,也该有人继承他们的遗志!大道非道、天道非道,幽嫣谷墨家‘天志’不能亡,当大兴‘天志’!”
  陈旭嫦睹物而思人,旋即又骤起一阵极其猛烈的撕裂之痛,从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只能在梦中大呼:白白、乐乐、山山,……
  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这三把越女剑,又瞅了一眼不远处入地一尺的青锋大刀,拱手又道:“五柳先生,既然先前葛道长有一事托付与你。小女子也有一事相托,……”
  “谷主,你且说来。只要我陶渊明能做到的事,定不推辞!”
  “五柳先生,倘若小女子只身带着这三把越女剑,一者,小女子是一个女流之辈,难免见物思人,而徒生几多悲鸣之气,不妥!”
  “二者,一人使四剑,全然也使不过来。小女子只求五柳先生替小女子暂为保管这三把越女剑,待将来寻着了可造之材,再亲自来取!五柳先生,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全然无妨啊!幸得谷主信得过我陶渊明,先前又与道家结缘,桃花源一行、幽嫣谷墨家一行,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这三把越女剑,就存这一处五柳山庄了。……”
  “……”
  四人相识一笑,天光又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陶渊明轻抚鬓发,意味深长的问道:“两位女侠,已经想好去东山郡走一遭了吗?那地方可是鱼龙混杂之地,万分小心啦!”
  陈旭嫦一时无言,陈静缓缓开口道:“五柳先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之安之,去之安之,九死一生而无怨无悔!五斗米道不灭、孙秀不除,孟婆江南、江北不宁!”
  陶渊明先是频频点头,旋即又转身对庞飞龙道:“如今,南山郡一时太平,正需要你这样的干才,还是回县衙当差去吧!此地,就由我一个人陪着葛道长好了!”
  庞飞龙旋即摇了一摇头。
  “飞龙,这是为何?如今,南山郡太平,正是用武之地!你与某家小侄又非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固执,也是为你前程着想!”
  庞飞龙一声长叹,又远望了一回林中袅绕的白雾,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青锋大刀上。
  “飞龙,这又是为何?究竟是为何啊?好端端的,你要干什么?”
  庞飞龙旋即捉回青锋大刀极速一扬,青锋大刀上的天光如游龙,紧接着正气又道:“飞龙那里也不去,就陪五柳先生在此处种菜、种豆吧。一者,为葛道长守灵、以全授道家印记之恩;二者,以全先生安危,也是保护三把越女剑不俱盗贼来盗、强盗来抢;三者,这里离青石苔藓墙很近,庄严子前辈守住桃花源内、飞龙就守桃花源外吧!”
  陶渊明一时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又道:“你,你,飞龙你,……”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收一旋,缓缓又道:“五柳先生,南山郡一时太平,何须用武?飞龙在此地,空闲之余一样可教蒯忠义的功夫,飞龙就为县令大人再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吧。一举数得,互不干扰!”
  陶渊明一时无言以对,旋即又长叹一声道:“古有关云长做了守山大神显灵。就凭飞龙这一副长相与赤胆忠心,自是南山守山大神!”
  庞飞龙青锋大刀一摆,仰头一通轻笑道:“五柳先生,折煞飞龙了。天下兴亡,飞龙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以命守住世间的唯一一处净土,护住相干的一群人而已!”
  陈静眼前一亮,旋即拱手道:“好一句天下兴亡,当受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