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陶渊明南山种豆

  “诸位,诸位,从今往后,尔等就是本官属下,大家都是太守大人的部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瓜田中二旋即钩镰刀一旋,正身重重一杵地,刀尾入地一尺有余之后,刀锋明晃晃的照映着初升的朝阳,就似高悬一面秦镜,旋即面上骤起一副得意之态,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不错。
  瓜田中二又瞅了一眼太守府大门前一片狼藉,如今夏侯玄德初为南山郡太守,眼下文有诸葛长风与蒯忠良、武有一众越女剑在旁。眼下这一些鸡毛蒜皮之事,该当一力担当下来,算为夏侯玄德解忧。
  瓜田中二抱拳又与夏侯玄德招呼道:“太守大人,太守府外这一副破败相,就交与卑职!卑职与这一众属下,必当使之改头换面!”
  夏侯玄德轻笑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啊!”
  瓜田中二旋即两手齐肩叉腰,之后招呼一众人等上前,交头接耳之后,各自又四散忙活去了。
  夏侯玄德见了了一桩大事,心头又宽慰三分,旋即入府与一众人等商议南山郡百废待兴之事。
  夏侯玄德文有诸葛长风、蒯忠良,一应文书、手令,倒也传达及时;武有一众越女剑,兵符、印信在手,原本的府军与皂衣差役尽在掌握之中,逃走的杜家人也并未追踪,由着他们自行离去。毕竟,留着兴许也是一个个天大的祸害。
  诸葛长风与蒯忠良的文事倒也得心应手;一众越女剑帮着跑上跑下,新旧差事交替之际,全然如夏侯玄德身边的一个个小跟班。
  慕容白六人也没有一丝抱怨,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这一次也算是替天行道。
  让慕容白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这么大的一桩盛事,陈旭嫦这一个谷主居然还未归来,只能当是一个束之高阁的惊喜侯着陈旭嫦罢了。
  陈静自然也没有落下,五斗米道先从南山郡而亡,只要五斗米道亡了一郡,接下来就会亡两郡、三郡、四郡,甚至更多,以至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州郡。
  太守府的一应大小事儿虽多,当此之际也少有宴席觥筹交错,故而,三日之内,南山郡一切恢复得井然有序。郡中没有逃走的杜家人一时如沉默的一只只羔羊。
  陶谦之这一日得了太守府文书手令,径直领着一众正穿皂衣的大小差役,去五柳山庄寻陶渊明。
  毕竟,南山郡已经不是杜家一姓的南山郡,而是南山郡人的南山郡,再反穿皂衣已不合时宜。
  陶谦之自然觉得,眼下正是陶渊明重掌县府的大好时机。况且,这县令一职,陶渊明更比自己更得人心,也做得更得心应手。
  陶谦之走遍了最后一个五柳山庄,终于找到了陶渊明,从头遍鸡鸣到日头正午,确实让人好找!
  “二叔,二叔,二叔啊!南山郡已经变天了!南山郡重见天日了!二叔啊,你也该回县府理事了!”
  陶谦之一边轻提白纱白袍,让皂衣差役侯在庄门外的那一棵柳树下,径直一个人奔去了草舍堂屋,晨曦中的露水湿漉漉了下白袍,好似是从井水中捞出的身子来。
  “二叔,二叔,二叔,你人在哪儿啊?二叔,你人在哪儿?”
  陶谦之大呼小叫之间,一闪身影奔入堂屋,只见竹榻上正趴着庞飞龙,上身一个个草药旮旯味道冲鼻而起,看着都让人难受至极。
  “庞大人,我家二叔呢?我家二叔呢?庞大人,你知道吗?南山郡重见天日了,杜家人失势了!”
  庞飞龙缓缓扭头,一副不可思议之态,旋即一声长叹道:“小子,终归是飞龙害苦了陶大人,飞龙这一身伤,陶大人怕是回不去了!”
  陶谦之一时不得其解,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庞大人,如今南山郡初定,杜家失势,何出此言啊!如今正是二叔与庞大人用武之地!”
  庞飞龙一时摇了摇头,这一身受“天火之光”道法的伤,要陶渊明天天去寻新鲜的草药。而且,这一些草药随伤情的变化会有改变。
  最为重要的是,这一些药草的改变全然由葛洪一个人说了算。陶渊明又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葛洪的所有行踪,故而凡事亲力亲为。
  眼下,曾经的县令陶渊明一时倒成了庞飞龙身边的一个仆人。
  “庞大人,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都是为什么啊?……”
  对于陶谦之的不解,庞飞龙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毕竟,在这一个世上,少一个人知道葛洪的一丝行踪消息,葛洪也就多一分安全。
  “小子,在这一个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既然杜家人在南山郡失势,更没必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小子,县令就好生做下去吧!”
  “庞大人,庞大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庞大人,你就告诉我,二叔如今人在何处?……”
  庞飞龙见陶谦之目中一闪有光,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息,一边又缓缓说道:“小子,陶大人在南山下种豆去了,一个人种豆去了!”
  陶谦之一脸茫然,回头又看了一看这一方天地,如今的这一处五柳山庄正在南山下的山坳正中。
  山坳偏左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偏右是一方绿油油的菜地。
  陶谦之抬望眼之间,一边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庄内、庄外,要说种豆,在五柳山庄远近也可以,又为何要去山坳之右那么远的菜地?
  陶谦之一时想不明白,径直也不用去想了,拜别庞飞龙,让皂衣差役继续侯着,一个人拿着文书手令“嘿哟、嘿哟”往山坳之右奔去。
  想不明白,那就张口去问。
  南山郡陶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巴上长的那一张嘴巴,除了吃饭吃菜吃酒之外,与人问话也是万般有用的。
  林荫小道上的露水确实也少多了,只是湿漉漉的一身泥尘,与湿漉漉的白袍相印,没多久的功夫白袍就不白了,染了半身土灰。
  山坳之右的一处空地里,陶渊明光脚挽着已经沾满沙尘的白袍,白纱已经卷得老高,一排又一排豆叶淹没在绿草中,白纱上已经贴上了好几片支离破碎的叶子。
  陶渊明旋即锄头一扬、身子一弓、眉头一皱、长袖拭汗;紧接着锄头再一扬、身子再一弓、眉头再一皱、长袖再一拭汗;……
  可是,数个回合之间,陶渊明又蹲下了身子,头顶着烈日,用锄头除杂草,还没手拔来得快。
  陶渊明自得其乐,似蹦跳的兔子丢出了一根根杂草,又抑扬顿挫的念叨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陶谦之小跑了好一阵子,心累也身累,好不容易近身陶渊明数十步之远,一时看得极其尴尬。
  都说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下亲眼所见,全然只说对了一半。错的一半是四体不勤,对的一半是五谷不分。
  方才,庞飞龙也都说得明白,陶渊明是来这里种豆的。
  如今,这一些豆苗都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花骨朵儿,还种什么豆?种出来的豆,还能得一二毛豆?
  “二叔,二叔,二叔啦,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
  陶谦之忍不住心酸大呼一通,一时冷不丁的惊吓了陶渊明。
  陶渊明旋即跌撞坐地,锄头滚去了一旁,之后又扭头瞥了一眼陶谦之,没有说道一字半句。
  “二叔,二叔啊!南山郡杜家人已经失势了,这是太守府来的文书手令,小侄这就来接你回县府!”
  陶谦之兴奋说道之际,一边毕恭毕敬的递过去了文书手令。
  陶渊明轻飘飘的接过文书手令,又极其轻蔑看了一眼,之后放在一堆杂草上,旋即捉回锄头,紧接着极速挖了一个大深坑,文书手令索性丢进坑里,翻土,埋了,之后又重重的捶打了好几锄头。
  陶谦之见状瞠目结舌!
  “二叔,二叔,二叔啦!这是为何?你这究竟又是为何啊?……”
  陶渊明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怒目而视道:“陶谦之,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南山郡重见天日又与我陶渊明何干?有多远,你走多远,赶紧的!别碍着老夫种豆,错过了天时,即使地利又有何用?”
  陶谦之竟然无言以对。
  正当陶渊明又半弓着身子、锄头又一阵微微晃动、轻拭了三回双颊之际,从陶谦之来时之路奔来了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大呼道:“五柳先生,五柳先生啊,昨夜畅谈,豁然开朗,贫道回去好似寻着破‘天地无法无天之法’的法子了,……”
  陶渊明与陶谦之一惊,旋即扭头遥望,正是一脸轻松的葛洪。
  陶渊明锄头一仰,径直白纱白袍一扬,隔空高声道:“葛道长,此事该当祝贺。待我把这一垄杂草除尽,回去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