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五斗米张智作恶

  一闪青色道袍如飞禽低空过境,再一闪青色道袍如秋风扫落叶,旋即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就极速消失在驿道前方的一处岔路口上。
  陈静拉直马缰绳止蹄张望,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狂躁,紧接着又极其警觉的前后探视了一回,策马缓缓往岔路口上奔了出去。
  山影林下坎,田曲水中雀。
  高头大白马小心翼翼的走过了几弯宽窄、高低不一的田坎,却又惊飞了几多立在水田中的鸟雀。
  入眼之处是一片茂密而又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有几间高矮、新旧不一的茅草屋,在茅草屋之间隔着一面四尺高的竹篱笆墙,竹栅栏之间又隔着一条三尺泥尘小道。
  在其中一间茅草屋前,一堆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围住了一个汉子,骤起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陈静抬望眼之间,这一堆青色道袍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领头的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张智。
  张智面上无一丝髯发,眉头稀疏倒也极其别致,背背一柄长剑,已然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两手叉腰一通更为有恃无恐的嘲笑。
  “哈哈,姓杜的,上一个月说这一个月交五斗米,都备齐了没有?要是备齐了,咱们就使斗量一量,可不许再拖延时日了!”
  “五斗米道的规矩,切不可挑衅!……”
  余者道士也都背着长剑,纷纷卷起了袖子,径直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围在最中间的正是杜大壮,方才从路边闻过了杨方圆衣角上湿漉漉的味道,一个人率先归了家。
  让杜大壮万万没想到,刚一到家又遇见了五斗米道来收米。
  如今,家中的米缸早已见底有一些日子了,在这一个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莫要说五斗米,即使一斗米,一把米也拿不出来。
  杜大壮一脸难堪,面有八分慌乱之色,旋即“扑通”跪于最中间,径直又声声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我是真穷,我杜大壮是真的穷啊,除了穷,一无所有!”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行行好吧!恕小人直言,收米也得去大户人家收,一收准有,似小人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那里有多余的米粒?”
  “道爷,道爷,不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吗?去大户人家收米,可为;似小人这等快要‘吃土’的份上了,不可为,不可为啊!”
  “……”
  杜大壮急切一言,倒也引得一干道士笑得前仰后翻,好似一群老猫在嘲笑一只围住的小老鼠。
  张智率先止住了笑声,一手指住杜大壮的鼻子,旋即轻声字字珠玑又道:“大壮呐,莫非这又是杨方圆教你的?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还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有趣,有趣,有趣得很!”
  “贫道说的可都是实情?你可知道,要是激怒了五斗米道,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没有见过,也该都听说过了吧。无需贫道再多言了吧!”
  “……”
  杜大壮一边点头,一边又极其小心翼翼的答话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都是杨方圆教的!小人确实也都是杨方圆教的!”
  “小人家穷四壁,怎么可能读一字半句的书。这都是听杨方圆的说的。好歹杨方圆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户中的一员。”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杨方圆除了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还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不,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不,不,又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哎,……小人都迷糊了!”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一句话究竟该怎么说,小人实在也琢磨不清楚。小人也不识字呐,……”
  “……”
  张智早已笑弯了腰,径直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扶住一个五斗米道士,岔气道:“不行了,不行了,贫道快不行了!这该死的杨方圆,待遇见了他,看怎么收拾他!”
  待张智一个人笑够了之后,紧接着又才缓缓恢复了表情,之后身子一正,青色道袍极速一拂,旋即又有板有眼的说道:“大壮,你都听好了。就这一句呐,贫道先念给你听一回,你可得记住了:道/可/道/非/常/道。……”
  杜大壮眉头皱起一寸,完全是一头雾水,这一个字眼与一个字眼间的停顿几乎相当,就好奇热锅里一颗颗“噼噼啪啪”的豆子,说了等于没说、念了等于没念!
  张智瞧见杜大壮一脸懵懂的神情,好似又看见了一截榆木桩子,径直轻声追问道:“大壮,贫道都念给你听了。你再与贫道念一遍!念得贫道高兴,今日这五斗米的事儿那就还可以再缓一缓;要是念得贫道不高兴咯,哼哼,……”
  杜大壮一时欣喜若狂,今日要是就这样轻易的省去了五斗米,那可是天大的一桩好事,径直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而后也似张智方才所说,字字珠玑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
  张智重重一掌打在了杜大壮的脸上,径直又板起面孔道:“大壮,你耳朵没有聋吧?方才,贫道不是这么念的!再来,你再来!——”
  杜大壮心里觉得委屈,人穷读不了书、识不得字,照葫芦画瓢也都会出差错,只怪一个字:穷。
  杜大壮觉得,即使似杨方圆那般穷,还可以识得一个又一个文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大壮自觉不是识字的行家,心里只有一弯看不见底的委屈。
  杜大壮看一脸阴沉的张智,径直也顾不得面上的疼痛,缓缓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之后极其吃力又小心翼翼的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啪!
  张智左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径直指住杜大壮的鼻子一通大骂道:“猪一样笨的人,你怎么不去死!真不配活在这一个世上!贫道,贫道看着你都来气!”
  啪、啪啪、啪啪啪,……
  张智一连串巴掌印子落在杜大壮的双颊上,一时又轻捂了一回右手掌心,厉声又道:“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是死硬死硬的,贫道手都打疼了!埋汰旮旯!”
  杜大壮一时恼怒,径直厉声反驳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都评一评理吧!小人学读的字眼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张智左手一伸,旋即一把揪住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蔑的说道:“一模一样?你说一模一样那就是一模一样了?你说的话能算数?字都不认识的人?可信?能信?”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读得不一样。贫道说它不一样,那就真的是不一样。你这一个不识字的什么东西,你还当你有理了?鼻子上插两根棍子,你就当它是象牙了?”
  “……”
  杜大壮一时不敢再与张智顶嘴,径直哀求又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说了算,都是你们说了算。小人都是错的,小人全部都是错的,错的,错的,……”
  张智左手一拉一摇之间,缓缓放开了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怕了一回手掌,入鼻一闻,急促又一阵冷颤,接着又是一阵怒火。
  “埋汰旮旯,臭,臭,真臭,臭死了,臭死了,打他!——”
  张智又嗅了一回左手,径直又轻轻的一阵颤抖,伸长左臂撇到了一边,右手指住杜大壮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心中只有憎恨。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如雨点一般往杜大壮身上拳打脚踢。
  杜大壮双手抱头,径直又一阵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家里穷,那能天天洗头,一月能洗一次头都是奢侈!要是诸位道爷嫌小人臭,大可不来此地!”
  张智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休想!要是人人都似你有一颗刁民的心,人人一个月都不洗一次头,米就不用收了?痴心妄想!”
  张智旋即一脸铁青,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杜大壮,径直又止住了五斗米道道士拳打脚踢,之后厉声又道:“五斗米,什么时候有?”
  杜大壮双臂抱头不忍放手,径直又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莫要说五斗米,就是一斗米、半斗米,也真的是没有。还是打小人吧,只要道爷们都打得解气,能再缓一缓,小人无怨无悔!”
  张智止住了恼怒,极速拉过来一个道士,左手在这一个道士后背的青色道袍上擦了又擦、擦了还擦,紧接着盯紧杜大壮又轻飘飘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杜大壮缓缓放下了双臂,一边轻声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知道,小人都知道!”
  正当杜大壮说话之间,双臂极速一直又一伸,紧接着五体投地,之后埋头贴地,旋即骤起一阵声音道:“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