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杨方圆煞有介事

  “这,这,这,……”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店小二却在一旁似有八分不屑,眼神中又似瞅见地上一只蚂蚁那般通透。
  “店家小二哥,你看这?……”
  陈静再一次追问,一双手无处可放似的左右摇摆,确实也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助人一臂之力。
  店小二一把扯住汉子的衣襟,极速往客缘斋外使力推了出去,径直又极其不乐意的说道:“杨方圆,还不回去?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烂醉,也不当在客缘斋中烂醉,应当回你们杨家,醉给你们杨家人看一看!”
  “……”
  陈静一时觉得莫名其妙,食客却再一次在嘲笑声中议论起来。
  “哈哈,有道是: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人人都想成为人上人,这一个家伙堪称咱们杨家一绝!”
  “谁说不是呢!说不一定啊,这一次回去,杨方圆又可以说上好几天、好几个月的大胡话咯。”
  “来,来,来,满饮盏中酒,莫停杯中玉液琼浆,喝,喝,喝,喝了一盏还有三盏,……”
  “……”
  正当陈静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店小二一个转身匆匆上前,毕恭毕敬又道:“客官,你别与他们见识。这一个杨方圆,常来客缘斋中蹭食五石散中的味道,哎,真是世间百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陈静一边把饭团锅巴放进雪白大馒头的布袋里,紧接着顺口又问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第一次听说还能蹭食?这又该如何蹭食?店家小二哥,你倒说得万般有趣!”
  店小二见方才半老小徐娘与陈静都极其亲近的样子,径直也如一家人中的常客低声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杨方圆算是在孟婆郡杨家中最落魄、最穷的一户了!”
  “杨方圆每每来客缘斋中待足了时辰,客缘斋中回头的食客都加倍糟蹋五石散兑酒,总是有意无意之间要溅落一些酒水去他身上。”
  “其实,客官你看。杨方圆都在客缘斋中点了什么菜?无非就是一盘茴香拌黄豆。五石散兑酒,他压根就喝不起、付不起帐!”
  “……”
  陈静顺着店小二指去的方向,确实也如店小二所说,只有一盘茴香拌黄豆,盘盏中好似被舌头舔食过一般,在盘盏最中间还故意留了一颗饱满的黄豆、一截茴香叶子。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看来这一个杨方圆想必也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店小二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怎么说呢?在来客缘斋之前,小人家世原本也还算不错,只因战乱全家只剩小人一人为掌柜的所救而活命。”
  “家父在生之时,对五石散也有研究。所谓五石散,大致就是五种粉末状的石头:钟乳石、赤脂石、白英石、紫英石、礜石。礜石就是寻常人家用的砒霜。倘若五石散食之愈久,那就是慢毒!”
  “这玩意儿能不服则不服,服多了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就好似圈中的小羊发羊羔风、圈中的母猪发母猪风、圈中的大牛发牛风病,……”
  “哎,如今看来孟婆江南、江北的这一些世人,确实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嗨,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小人不服五石散就成了,……”
  “……”
  正当陈静收拾好饭团锅巴与雪白的大馒头之际,想宽慰一回店小二却又一时插不上嘴,客缘斋中的食客又怒目而视针对店小二。
  “店小二,客缘斋店里卖五石散兑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想大家拉你出去捶一顿?”
  “你不喝?你真的不喝?如今天下谁人不喝五石散兑酒?只怕,你也似杨方圆那般喝不起的吧?”
  “自古都道:得不到的东西都要刻意诋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恃无恐。恰如此刻,恰如此时。”
  “罢了,罢了,罢了。不给他一般见识,一个落魄小民。好歹咱们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族人,与他计较,还真有失身份!”
  “……”
  店小二一脸不快,径直又不敢多言一字半句,毕竟半老小徐娘早有过交代:客缘斋伙计在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能与食客有口舌之争,否则罚三天不许吃晚饭。
  店小二早已习惯了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热嘲冷讽,径直抹布一扬,去收拾杨方圆的桌子。
  陈静已然收拾好了一切,径直缓缓步出了客缘斋,飞身上马,一闪白影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驾,驾,……”
  孟婆郡还是曾经的那一个孟婆郡,只是如今物已非原物、人已非原人,除了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之外,一路上各色服饰行人你看我一眼陌生、我看你一眼也陌生至极。
  高头大白马一闪掠过松林,奔过了几条分支岔路小道,突然看见大道边居然围满了一群路人,是一群兴致勃勃的孟婆郡乡民。
  陈静极速止蹄,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人群中正是从客缘斋中被赶出去且又精神焕发的杨方圆。
  杨方圆与客缘斋中那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食客比起来,方才就如一只落入鸡群的一只小麻雀。
  如今,杨方圆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在破旧的粗布衣乡民跟前,那就是一副上等人的架势。
  有道是:比上真真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杨方圆在客缘斋食客面前就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听客,如今在这一群乡民眼里就是一个说客。
  “杨方圆,听说你又在客缘斋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你与大伙儿说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啊!”
  “是呀,杨方圆,如今就你还与咱们穷人能打堆。也让咱们感受一回上等人的日子有多滋润!”
  “是呀,虽然听说客缘斋掌柜的半老小徐娘人不错,但是咱们可在客缘斋中喝不起一杯茶的呀!”
  “……”
  杨方圆一脸窃喜,径直又盘膝坐在地上,接着正了正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道:“想要听呐,那你们可得好生听一回。像我杨方圆这样的好人,在这一个世上也不多了。”
  杨方圆言毕,里外三层的乡民再一次围近了三步,都把杨方圆当成一块奇珍异宝,又生怕远了距离听不清杨方圆口中的一字半句。
  杨方圆旋即“咳咳”了两回,一边又极速环视了一眼乡民,径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五石散兑酒,这东西好呀,实在是好。喝了它,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一双眼睛一闪有光,就似‘千里眼’,看什么都那么通透,就好比一针下去而见血。”
  “喝了它,耳中必定有一阵空灵似天籁之音,又好似‘顺风耳’,在十里地之外,要是说人一句好话,又或者坏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喝了它,最主要的是,五石散中那一种浓郁的味道,就好似龙肝凤胆的上好味道。你们都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如多食了龙肝凤胆,自然也就飘飘欲仙了。”
  “……”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赞,径直又咽了一回“汩汩”的唾沫星子,目光盯住杨方圆分怕错过了细枝末节。
  杨方圆一时自鸣得意,径直挽起了一双袖子,一双清瘦的手臂旋即做蛇游状,在乡民面前左边极速一游、右边极速一荡,紧接着又道:“龙,龙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奇,一边兴奋的赞叹道:“好龙,好龙,真的是好龙,只可惜了一副好龙肝!”
  杨方圆接着放下了一对衣袖,径直又长舒了一回双臂,旋即又上下、来回做展翅状,紧接着又盯紧先民道:“凤,凤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一阵惊奇,径直兴奋道:“好凤,好凤,只可惜了一副好凤胆啊!咱们,也只有看看咯!”
  杨方圆见孟婆郡乡民还沉溺在一阵兴奋中,径直衣袖一扬,旋即指住一处湿漉漉的地方又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是乡里乡亲的。还是照老规矩办事,好不好?想我杨方圆历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
  “这是方才不小心失手,倒了一杯五石散兑酒在衣角上。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乡亲们,虚讲三日不如实舔一口。闻一闻,不给钱;舔一口,一个铜钱。为满足更多的乡亲们,一人最多只能舔一口。”
  “先舔味渐浓,后舔味更淡。大家都吃过豆渣糊糊,也都明白这一个道理,来吧,都来吧!”
  “……”
  孟婆郡乡民先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一个衣裳破烂的汉子极速蹲下了身子,径直急切说道:“杨方圆,我家是出了名的穷,让我先闻第一口,如何?你这样关照咱们穷人,可不得嫌贫爱富!”
  杨方圆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右手极速一挥,指住衣角上那一块湿漉漉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壮,看你说的!我杨方圆是这样的人吗?今天,我就特别关照你一回,来,来,让你多闻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