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八七 地底之战

  噬魂劫法能分化七情念头,正宗修炼之法入法相境时便能修炼出八尊法相,以正念法相为根本,七情法相为枝叶,叠加之下法力之深厚远超同侪,只怕唯有星宿魔宗的天才弟子才能与之相媲美。
  夺魂道人所得噬魂劫法副本不全,法相境就无这等妙用,大行神君也只修成一尊魔相,正念与七情魔念杂居一处,被凌冲来了个一锅端,全数炼化的干干净净。
  凌冲的七情魔念早就能演化法相,被阴神正念之身镇压下来,免得以奴御主,不好操控。七团魔光魔气不住鼓动,反哺正念之身。“可惜我的境界到了,真气修为不够,要想真正修成法相,还要吞噬海量的阴气阴魂。”
  地府之中虽好,凭借烙印于枉死城中无尽岁月的魂念恶意就能修行一日千里,到底缺少足够的阴气和阴魂,阴神之身境界到了,却法力不足。
  “咦?”阴神心头一动,一道念头飞来,探手捉住,融于自身,瞬息之间已知阳神所传之信,“好!正愁无有阴魂修炼,却是来的正好。我也该脱离地府,去阳间走动走动!”
  将手一拂,一杆大幡现出,正是噬魂幡。这些时日也借地府修炼之机,将此幡重炼了一回,变化更加精妙灵动,彻底驱除了弃道人所留印记,化为本命法宝。
  一声叱咤,七团魔气魔光纷纷涌入幡中,每吸入一道魔念噬魂幡的法力波动便强上一分,等到七团魔气吞尽,那魔幡已涨到十丈高下,幡面呈混沌之色,仿佛有无数涡流旋转,就算只瞧一眼,也能将人元神扯出,摄入幡中。
  阴神正念一声长啸,合身走入幡中。那魔幡接连抖了三抖,一发涨到三十丈高下,随后渐渐浓缩,扭曲了几下,又自化为凌冲阴神之形,身披玄色道袍,面容气息一如常人,再也分辨不出是法器阴神所化。
  凌冲回头瞧了一眼枉死城中鬼殿,万古幽幽,如大河汤汤,鬼殿之中乃至整座地府都毫无气息,仿佛一切被冰封了一般,自开天辟地以来,地府中不知埋葬了多少秘密,俱都尘封于一方世界之内。
  凌冲在枉死城中甚至有时会觉得鬼殿中正有一双目光盯住他,细思之下实是不寒而栗。法相已成,早些离去也好,随着轮回盘重光,他颇有预感地府乃至九层冥土正自潜移默化,发生种种不可测度之变化。
  阴神一步之间,已出了枉死城,踏上奈何桥,见桥下阴水微荡,似是毫无动静,但细细望去却觉此水每时每刻都在奔流不息,不知流入何方。再到三生石前凭吊一番,终于踏出地府之界。一步之后,眼前陡然一花,回头再看地府时,只觉蒙上了一层迷雾,一切都自灰蒙蒙的,瞧不清楚。
  凌冲一走,地府中再无生人,不知触动了甚么禁制,一重微妙甚深的法力将地府包裹,遮蔽了一切,外人再难一窥其中全貌。至于还能否自由出入,凌冲也无把握,需要有人不畏死去试上一试。
  凌冲阳神之身等在石林之中,虚空罅隙中阴气翻滚不断,好在西北极境本就活物极少,也不虞阴气四散,冻毙了甚么东西。忽然眉头一挑,虚空罅隙法力波动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一双大手伸出,攀住两边,微一用力,阴神之身已然跃入阳间!
  阴神在第九层冥土寻了半日,总算寻到晦明童子留下的虚空罅隙,才一跃出来。晦明童子任务完成,忙收了神通,要是再坚持一柱香的功夫,生死符本源真气符光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阴神阳神之身对望一眼,相视一笑。这等自家与自家相对而立的感觉颇是奇妙,比照镜子更加灵动。阴神修为强横,两神相遇就要镇压阳神,此是返本归源的本能手段,阴神阳神分裂乃是逆天而行,总要回归一味才是。但阳神的修为也到了元婴境界,尤其以洞虚剑诀、太乙飞星符法两大道法接连修成元婴,法力之浑厚不在阴神之下,因此两神相对并无甚么异象或是意外。
  阴神开口道:“三昧心炉不错,正合我用!”阳神道:“可惜祭炼之法是玄门路数,只能借用你的魂念为炭生出三昧真火。”阴神点头:“却是可惜了!”阳神道:“可惜!”晦明童子哼道:“自说自话很有意思么!”
  阴神阳神相视一笑,阴神道:“且去魔窟一探!”阳神道:“正要你打头阵!”纵身一跃,化为一点流光,穿入阴神眉心,就在噬魂幡中落定下来。噬魂幡经过阴神重炼,内中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五种法器构件的禁制都有所提升,更难得是五种法器彼此之间联系更加紧密,也使得这杆魔幡威力大的异乎寻常。
  只是化灵池中全无鬼将鬼兵之物,连在冥狱中收罗炼成了一尊元婴级数鬼将也消失不见。却是被阴神还原成了魔气真气,补充自身消耗,如今噬魂幡中只有七道魔念之身,一个生灵也无,可谓一穷二白。
  要探魔窟还是用阴神之身最为妥当,阳神退位,阴神上前,伸手一指,地上忽然塌陷出一处地坑,深不知里许,凌冲纵身跳入,阴神之体是噬魂幡所化,本就对阴魂之物最为敏感,根本不必刻意往朱厌所在山峰挖去,只要感应到何处阴气旺盛,便往哪走就行了。
  阴神穿梭地底,遇有顽石厚土挡路便一声敕令喝开,法相境界的法力喝开山石还是轻而易举。果然越往地下阴气越重,阴魂之力也渐渐发散出来,地下巨石沙砾甚多,不见阳光,偶尔在岩石缝隙中能瞧见许多小小动物如蛇鼠之类,俱被阴气侵蚀,成了干尸之类。
  凌冲暗自盘算,约莫下潜了千丈深浅,四周阴气已然浓厚到了极处,地下世界本就分支错杂,难辨方向,好在阴气如沸,在凌冲眼中如暗夜举火,清晰可辨,不至走错路数。
  再往下千丈,一头阴魂兜头一转,自一处巨石后杀出,青面獠牙,还未杀到近前,被凌冲伸手一招,如石入水,吸入噬魂幡中,连个涟漪也不起。
  阴魂入体,早被噬魂魔念沾染,变得顺服之极。魔念将其元神炼化,凌冲当即翻阅其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最早记事时是在一片无尽荒野中游荡,周遭昏黄翻滚,凌冲一眼认出是冥狱之地,至于第几层却不知道。
  “果然如此!这些阴魂并非被噬魂幡沾染,而是来自冥狱之地。看来我所料不错,噬魂幡应当是将冥狱打通,从中不断引出阴魂到阳间作乱!”朱厌炼化了几百年的阴魂,就算噬魂老人杀戮无数,魔幡中的阴魂也该见底,绝无可能支撑如此长时间,唯有一个可能就是噬魂幡打通了阴间罅隙,将冥土中阴魂导入阳间!
  究竟噬魂幡为何破开阴界壁垒,又是如何破开?再者放着好好的阴魂不去沾染,放任其被人炼化,绝非寻常,除非噬魂幡本身出了甚么问题,顾不上这些阴魂之物。
  凌冲思索片刻,又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一回,可惜星芒一片混沌,并未算出甚么紧要线索,反倒是阴神之身吞噬了一只阴魂,胃口大开,略一运转法力,地下无数阴气顿时蜂拥而动,被吸入体内,竟有噬魂幡炼化,存储与化灵池中。
  阴神一旦发动,再也按捺不住,如久旱逢甘霖、老汉见美女,先是丝丝缕缕阴气,到后来魔气滚滚如潮,尽数填入一个无底洞一般。炼化如潮阴气,周遭顿时清明起来,凌冲咦了一声,伸手摸摸身旁土石,触手冰凉,有丝丝阴气渗出,却是被阴气浸润经年,改变了自身材质。
  看来这处魔窟存世不下数百年,凌冲与朱厌不同,朱厌最多下潜之地下万丈之处,受地底阴气克制,又被无尽阴魂杀了回来,凌冲有噬魂幡在手,多少阴魂都吃得下,更不惧阴气侵蚀,自然能走的更远。
  一路向下,见到阴魂便随手收了,以噬魂魔念沾染。不久之后噬魂幡中便挤满了阴魂,足有上万只,从最低级的阴鬼到鬼兵鬼将都有,各自身上闪耀七彩光华,却是被不同魔念沾染。
  这些阴鬼有一桩相同之处,便是浑浑噩噩,全无灵智,只凭本能行事,遇阳气则扑,天生憎恶一切生灵,非要吸干阳气将其弄死才罢休。
  下到五千丈时,阴气已然浓厚到凝成实质,阴魂也自多出太多,此处的阴魂已然颇有智慧,甚至法力高深之辈强行将小鬼约束起来,形成军队,四处巡逻。几只鬼将率领的大队相遇,往往便大打出手,砍死砍伤无数之后,便即罢斗,双方扬长而去。
  这般情景与冥狱鬼物的处境已无甚么不同,甚至凌冲阴神眼中看来更加亲切一些。到现在也未发觉噬魂幡的踪迹,更别提有被噬魂魔念沾染之辈。
  凌冲不管那些,这些鬼物既然现身阳间,虽是地底,也是心腹大患,只要遇到便是顺手捉入噬魂幡中,投入化灵池化灵池中已炼入三座万鬼阴池,万鬼阴池是冥狱至宝,功能只有一个,便是汇聚万千鬼神之力,运化更加强大的鬼物。
  凌冲将无数阴魂分门别类,有修为高强又复狡诈凶横者,用魔念沾染,阅其记忆,算是一种修道资粮。灵智无知无识,浑浑噩噩者,则丢入化灵池中,任其相互吞噬厮杀,运化更高一级的鬼物。
  凌冲此来便是抱定想法,寻找噬魂幡的下落,尽可能灭杀鬼物,不留后患。当真是一步降千鬼,万里不留痕。所过之处,无论鬼物阴气,俱是一扫而光,可谓寸草不生,坚壁清野。
  如此一来,登时引起鬼物中大能的注意。凌冲初始大摇大摆,遇上鬼物便是一口吃下,到后来与数队阴鬼鬼将狠狠恶战了几场,将地下搅得一塌糊涂,虽然打死收服了不少鬼将,但到底架不住鬼多,只能隐蔽了行藏,慢慢寻找落单的鬼物动手。
  就在他下到地底万丈之远时,已是数十日之后,阳气稀薄到了极处,只能吐纳无处不在的阴气魔气,面前已是歧路多多,地洞或大或小,头顶亦有无数钟乳石垂下,不时有寒泉之水滴落,冰寒刺骨。
  地底有滚滚阴河,又有无数分支寒水流过,凌冲立身于一条寒水阴脉之畔,冷冷说道:“居然有四位鬼王一同出手,倒真是瞧得起凌某,莫要在一旁干看,还请出来罢!”
  越往下鬼物修为越高,到后来竟有法相级数的鬼王现身,恶战了几场,凌冲且战且走,来至阴河之畔,有噬魂魔念之助,早已发觉自家陷入四位鬼王的埋伏之中,索性一口喝破。
  桀桀怪笑声中,一头形如蝙蝠,背生肉翅的鬼王自头顶钟乳石中倒挂下来,獠牙错动之间,望着凌冲直流口水。阴河浪花激荡,一头人首鱼身,浑身血色,如同被扒皮一般的鬼物缓缓浮出水面,又有一头形如蜘蛛,八足错动,每根足结尽皆寒光闪闪的怪物无声踏来。至于最后一头鬼王却躲在暗中,不肯现身。
  形如蜘蛛的鬼王怪笑道:“你到底心思伶俐,几次都被你逃走。今日我们四大鬼王出手,看你如何逃出生天?”蝙蝠鬼王口水滴落不停,落在岩石面上,激起丝丝雾气,竟将坚实之极的石头都腐蚀的一干二净,吐出一条猩红舌头,叫道:“还废话作甚!快些捉了吃掉!这等美味可是许久不曾碰上了!”
  当先发难,肉翅一展,一晃已至面前,一双白骨大爪子狠狠抓来,一掠之间,其速竟堪比剑气雷音的手段。阴河中的血色鬼王叫道:“就是你性子急!”鱼尾一摆,催动大浪,手中擎着一根惨白的长矛,似是甚么骨头磨制而成,往凌冲眉心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