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三八 取死之道(求个月票)

  佛光映衬,宛如明镜,往殿中一照,三人凝目望去,透过佛光镜面,见殿中十余位大臣或坐或立,正在交头接耳,松散非常。佛光一照,分明瞧见每人的泥丸宫中竟有一道黑影盘旋,狰狞凶恶,只是蜷缩成一团,并未发作。
  碧霞和尚又瞧了凌冲一眼,说道:“这些官员果然是被噬魂劫法所化生的魔念侵蚀!”隋问天道:“我也是偶然发现此事,诚是邀天之幸,倘若被其发作起来,这些官员身死事小,做出有违本意之事,甚至将金陵城拱手让人,每每思及,实是不寒而栗。灭杀噬魂魔念,玄门道法远不及佛法来的爽利,就请大师出手罢。”
  碧霞和尚摇头道:“一旦为噬魂魔念侵染,元神为之所夺,除非施术之人自家撤去神通,就算我以佛光照射,也只能斩断魔念与施术之人的联系,不能治本,若是施术之人法力在我之上,还能以魔念反制于我,两相斗法之下,一不小心便会伤及这些官员元神。”
  隋问天断然道:“那就请大师以佛光斩断魔念与施术之人的联系,至于这些官员么,一群无能之辈,死便死了,大不了让平帝封荫一番罢了!”
  碧霞和尚深深望了隋问天一眼,见他面色如铁,叹息道:“既然如此,老衲便勉力施法了!”脑后佛光光晕之中分出十几道细细光流,润物无声,潜入大殿之中,渗入十余位官员泥丸宫中,如水流淌,恰将那团魔影包裹起来。那魔影被佛光介入,居然毫无反抗,任由碧霞和尚施为。
  不过数息之间,碧霞和尚已用佛光将所有人泥丸宫封禁,使魔影不得作乱,看似轻描淡写,老和尚面上却微有吃力之色,勉强点头道:“施法已毕,只要暗中之人不作法呼引,便无后顾之忧了。”
  隋问天笑道:“多谢大师援手,此间事了,还请再入偏殿用茶,我也有许多事要请教大师。”碧霞和尚摇手道:“老衲颇感疲惫,还是回凌府中静修几日,隋大人好意心领,告辞!”
  凌冲道:“我护送师兄回去。”隋问天忙道:“大师好生休养,改日我当去凌府拜访。”二人与别过隋问天而去。隋问天等二人出宫,面上露出冷笑之色,自语道:“碧霞和尚果然法力高深,不过一口气制住这许多魔念,也要耗去不少元气,已是不足为虑。倒是那凌冲居然悄无声息修成了元婴,还敢以法身行动,道行大涨,他似是知晓云昭师兄的下落,此事要告知秦师叔。凌家父子在朝为官,我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令那凌冲身不由己,再借魔门之手将他除去,郭纯阳也要哑巴吃黄连,捏鼻子认了!”
  凌冲搀扶碧霞和尚回至凌府,那老和尚忽然一笑,面上颓然之色一扫而光,说道:“师弟不必陪我,自去便是。”凌冲笑道:“原来师兄这等出家人也会弄这等狡狯!”碧霞和尚叹道:“与虎谋皮,不得不为!”径自去了。
  噬魂魔念没了阴神之身主持,自然不会发作,碧霞和尚毫不费力便将之封禁,之后不过是做样子给隋问天看,去其戒心罢了。凌冲心知肚明,唤来王朝问道:“王叔,你知不知那隋问天赴任以来,可有针对我凌家之举?”
  王朝沉吟道:“隋问天是钦差大人,金陵城中无人敢惹,倒是不曾给咱们凌家甚么难看,只是前次大少爷销假归任,隋问天曾有几句催促之语,大公子才急急上路的。”
  凌冲冷笑道:“原来如此,他是想从大哥身上入手,逼迫我为他抵挡左怀仁的叛军。”清虚道宗摆明车马辅佐平帝,自要铲除靖王的势力,隋问天工于心计,借凌康身为彭泽县令,不能擅离职守,唯有奋力抵挡靖王大军,凌冲要保胞兄无恙,唯有出手相助,如此一环接一环,就能将太玄派尽数牵扯进来,此是驱虎吞狼的阳谋,除非凌冲能说服凌真与胞兄同时辞官,不然只要一日为官,便要听从隋问天这位钦差的调度。
  王朝也想到此处,惊道:“那该如何?”凌冲道:“我自有办法,王叔你就在家中小心看守,若有大变,可去寻碧霞和尚商议,他看在我面上,必会出手相助。”
  次日午时一过,隋问天果然前来拜访,家丁通报之后,王朝亲自引其在客厅中落座,凌真还留在宫中公干,凌冲与碧霞和尚现身相见,隋问天笑道:“昨日有劳两位,今日隋某特来拜谢。”
  碧霞和尚道:“降妖除魔,乃出家人之本分,隋大人不必客气。”隋问天又对凌冲道:“我先前不知凌师弟胞兄乃是彭泽县令,彭泽一地正当两军交锋之所,危机重重,我昨夜已拟定了旨意,召令兄回金陵,也算保全凌家一份血脉。”
  凌冲淡淡说道:“家兄赴任之时,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隋大人不必如此,倒显得我凌家之人贪生怕死。”隋问天哈哈一笑,“果然是一门忠烈,如此我便收回成命,成全凌家忠孝两全之心!”二人目光一对,隋问天目中蕴有笑意,凌冲眼神冰冷,尽皆沉默了起来。
  碧霞和尚忽然咦了一声,喝道:“好邪魔!”双足一踏,已出了凌府,径往金陵城外扑去!凌冲与隋问天不知所云,唯有双双跟上,三人一先两后眨眼出了金陵,到了灵江之上停住,就见碧霞和尚扬手一道佛光飞出,佛光之中白莲朵朵,往对岸落去。
  凌冲已知是来了敌手,还未放出剑光,只听对岸一人骂道:“晦气!原来是楞伽寺的秃驴!”一蓬魔光升起,抵住佛光白莲,一道元婴化身跃出,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长剑,正是大幽神君!
  大幽神君咬牙切齿,骂道:“我道是谁在金陵皇宫那些狗官元神中种下佛光,原来是你这老秃,倒是来的正好,老子将你宰了,再去沾染那些狗官!”将手一扬,通幽炼魂剑化为一抹幽影,剑身上无穷幽冥鬼火翻飞,向碧霞和尚杀来。
  碧霞和尚冷笑道:“邪魔歪道,焉敢害人!”他昨日以佛光镇住大小官员元神,隔绝了凌冲阴神所发噬魂魔念,方才忽觉另有一股魔意侵入那些官员泥丸宫中,与所留佛光狠狠拼了一记,当即有三四位官员元神受了波及,魂飞魄散,警觉之下,来至灵江之上,果然寻到了罪魁祸首!脑后佛光中飞出一朵硕大白莲,将通幽炼魂剑托在半空,任由鬼火灼烧,莲瓣随落随生,就似无有穷尽一般。
  大幽神君也是倒霉,他与大行两个空自在东海看了一场热闹,水仙遗宝却无他的份,又奉了夺魂道人之命,要他将金陵上下官员尽数以魔念沾染,里应外合,助靖王攻占金陵,谁知甫一发功,就被碧霞和尚察觉,还一路追杀了过来,心头一股邪火怎么也压制不住,见通幽炼魂剑无功,又取了一面定魂镜,发出百丈魔光,狠狠照来!
  炼魂道十宝各具无穷妙用,大幽神君贪图一剑一镜之威力,一口气祭炼了两件法器,投入毕生之功,可惜力分则弱,一剑一镜的禁制都不高,只勉强到了金丹绝顶的境界,并无能完全发挥出其元婴真君的法力。
  碧霞和尚将身上大红袈裟一脱,一抖之间,化为一朵红云,佛法加持,往定魂镜上落去,意图强夺此宝。大幽神君可不敢被红云进身,忙不迭闪过一旁,叫道:“大行!你再看热闹,老子就被人打死了!”
  一尊魔相升起半空,三头四臂,手捏法器,正是大行魔君,一开口犹如千万人同时嘶喊吼叫,令人心旌摇荡,“没用的东西,你去对付那两个小辈,这老秃驴交由我来!”大行神君的法力可比大幽高出太多,乃是正宗的法相级数,又修炼了噬魂魔相之法,元神坚凝,举手投足魔威盖世!
  魔相一尊面孔张口吐出百丈魔火,黑烟滚滚,燎炙虚空,那大红袈裟所化红云吃魔火一烧,滋啦啦响声不断,生生被烧出一个大洞!火势不绝,又往碧霞和尚本尊烧来。
  碧霞和尚脑后蓦地展布开来,层层轮转,无休无止。佛光之中,显出一尊佛国世界,隐约可见一尊罗汉金身端坐世界中央,却是显化佛国妙境!妙境之中隐见许多佛子盘膝静坐,参悟佛法。当年弃道人迷惑通意老妖作祟,被碧霞和尚尽收其所炼冤魂厉鬼,连通意老妖自身也被佛法度化,成了佛国之中一位虔修的僧人,这些僧众平日在佛国中诵经念佛,积攒念力善因,尽数加持于碧霞和尚之身,老和尚自此道行大进,数年不见,法力神通竟是远远超乎法相之上,已然开启佛门第七识末那识,放弃善恶之分别心。
  佛国一现,那尊端坐的金身罗汉轻轻起身,张口吐出一道精芒,纯然雪白,那魔火便如雪狮子向火,顷刻间消融一空!大行神君吃了一惊,叫道:“末那识!”却见那罗汉就在佛国之中挥拳击来,无数佛子禅唱之声响彻,那尊拳印焕彩如金,竟有几分大金刚寺光明拳的妙意!
  大行神君虽忌惮碧霞和尚佛法修为,也想抻量一番这老和尚的道行如何,魔相三面齐齐怒吼,四臂翻飞之间,悍然迎上!砰砰砰,双拳对四臂,拳拳到肉,声震四野,若非亲眼所见,实不能相信一个是魂念聚敛的魔相,另一个是正念塑金身的罗汉,拼斗之间竟如此的朴实,全无花哨!
  魔相与金身罗汉狠狠换了几招,魔相中了金身罗汉一拳,被打的七窍喷火,金身罗汉也被魔相一掌拍中,金身之中为魔气侵扰,久久不散。
  魔相拳势一收,闷声道:“楞伽寺佛法果然厉害,日后再来讨教!走!”拎起大幽神君,一跃没了踪影。碧霞和尚收了金身佛光,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噬魂劫法果然厉害!”凌冲与隋问天面面相觑,二人还未出手,就已然终战。隋问天暗暗心惊:“不想这老秃驴居然有如此法力,我只道昨日消耗了他大半元气,看来是做样唬我!若有云昭师兄在金陵,掣肘此人,我也不至束手束脚,当真可恶!”
  凌冲道:“大幽与大行两个居然潜入金陵,只怕所图非小。”碧霞点头:“他们是要用魔念沾染金陵官员,生出乱子,好助靖王攻取金陵。我等还是回去瞧一瞧那些官员如何了。”
  隋问天一惊,金陵官员虽多是酒囊饭袋,但日常政务还要靠其等维持,断然不能出岔子,奇道:“先前不是已有噬魂道妖人种下魔念,为何大幽两个又来一次?”
  凌冲不语,碧霞道:“多言无益,回城再说!”三人又自遁回金陵,凌冲心悬老父,见其无恙,还是以真气查探了一番,并无被噬魂劫法侵入之痕,才算放心,暗暗忖道:“我早欲结果了大幽神君,如今送上门来,竟敢祸乱众生,却是取死之道了!”
  隋问天将众官员召集一处,请碧霞和尚一一瞧过,好在发觉得早,大幽神君的魔念也只来得及侵染两位高官,被碧霞和尚挑选了出来。本来要察觉噬魂劫法痕迹极难,但碧霞和尚借由他们泥丸宫中佛光感应,自是轻而易举。
  众官员见一位老僧现身,向众人指指点点,有人认出竟是碧霞寺的住持神僧,多人府上夫人小姐还常去碧霞寺烧香拜佛,只是碍于隋问天权势,不敢多嘴。
  隋问天一指被挑出的二人,喝道:“左右,与我拿下了!”当即有披甲侍卫如狼而来,未等近前,二人忽然面上齐泛诡异笑容,开口齐声叫道:“好秃驴!”两个脑壳蓦地爆裂开来,红的白的喷洒了一地,在场众官员猝不及防,多被喷了一身,当即有人惊叫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