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自由自在的傻子
自从被白书寒赶出山庄后，卫风办事速度明显比以前减缓很多。
准确来说，自从师父过世后，他便有所改变了。
他仿佛在寻找什么……
寻找着，一种态度，一个方向，又或是一份平静……
虽然寻尚无果，但卫风明显感觉到，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好在身边有秋叶陪伴，他才不至于那般孤立。
出了城，已是黄昏。
既然不急着赶路，卫风与秋叶便下马前行。
秋叶道:“卫大哥，我说‘告辞’你就跟着告辞，这可不像你。”
卫风微微一笑，其实那句“告辞”，也是他想说的，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受人以冷言冷语，他这心头亦有离开之意。
忽而，卫风想起一事来，向秋叶问道:“秋姑娘，你可曾注意，小公子刚出来时的样子？”
卫风本无暇顾及到这些，只是师父仙逝不久，白书寒身兼重任，难免会对他有所关注。
“这我哪里看得到？那家伙惺惺作态，一出来就扑到你面前了。”秋叶边说边伸手比划着那个场景，略显浮夸。
卫风瞬间被她逗乐了，微微一笑道:“是面色蜡黄，印堂发黑，两眼深陷，嘴唇发紫。”
“这么古怪？”
“若我所料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秋叶震惊道，“小公子目前也只是师从付登楼，悬剑阁的武功可是正统功法，怎会让人走火入魔？”
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不过她所关心的，倒不是白书寒走火入魔，而是白书寒若出了事，无剑山庄必会遭殃，卫风又将为之挂心，长此以往，无剑山庄就成了泥潭，卫风则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次他练的路子，不像是悬剑阁的武功，应该是我留下的那两本秘笈。”
“你是说《刀》和《剑》？”
“对。”
“距离上次见面，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会如此之快？”
“师父说‘入道难，入魔易’，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虽没见过《剑》，可《刀》还是了解的。高深莫测的刀法秘诀，辅之以上乘纯元内家功法，如此正统的武学修炼，何以能入了魔道？”
“习武之人，武学修为，不在于物，而在于心。若心术不正，即便佛法加持，亦是助纣为虐。”
“既然秘笈没有被偷，那无魔剑被盗一事，也是他信口雌黄喽！”
“这可说不准，咱们既能造出副本，说不定他亦有此举。”
“之前一本变两本时，大家已争得头破血流，我就劝你学一下秘笈上的武功，等练成了咱们就把秘笈销毁掉。现在好了，又多出一本。”
卫风不语，心想着:当初小公子步步紧逼，自己一时气愤便索性甩手不管，将秘笈都扔给他，不曾想竟害了他。
“卫大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在听，在听呢！”卫风微笑道，“秋姑娘这般口舌，这等心思，皆是为我好，我这心里清楚着呢！这不，适才秋大小姐一声令下，我不就乖乖地跟着转身离开了嘛！”
“卫大哥，我没跟你说笑！”秋叶苦口婆心道，“小公子心眼儿实在太多，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卑躬屈膝了，山庄的事还是少掺和的好。”
“这当面耍心眼儿，总比背后捅刀子要好。”卫风随意挑了个话茬接道。
苦劝无果，秋叶甚是焦急，不禁埋怨道:“卫大哥，你总是这么得过且过，眼看都已经断了一条腿了，这要是再把命……”她虽然心甚担忧，可这后面的话，实在不吉利，难以说出口。
“秋姑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以后长点心。”
卫风微微一笑，一副怡然自得之样。
“对了，卫大哥，既然咱们都知道小公子撒了谎，干嘛还要大费周章跑去白云城？”秋叶不解道。
“话虽如此，”卫风也略觉无奈道，“可眼看这都答应人家了，就是做做样子，咱们也得亲自跑一趟才行。”
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人答应了人家，也是他一人需要亲自跑一趟，又哪里来的“咱们”一说？
只是这心里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有些话顺着心意便随口溜了出来，而之前的“我”也于不经意间变成了“我们”、“咱们”。
秋叶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而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也好，跟面对那个小肚鸡肠的无赖相比，我还是觉着躲着点儿比较好。只是，明知不必为而为之，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定会笑话咱们是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卫风会心一笑道，“至少，是两个自由自在的傻子。”
“话虽如此，可是……”
“可是什么？什么可是？”
“卫大哥，如今咱们行走江湖，虽然算是无门无派的无名小卒，可咱们毕竟出身于无剑山庄，这以后免不了会遇上劲敌，要不……你就把那副本上的刀法给学了吧？”
“不属于你我的东西，咱就别惦记了。再说那副本都给了小公子了，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就是想学也学不了啊！”
“不一定哦！”秋叶挑着眉头，指着自己脑门儿，神秘兮兮道。
“你的意思……你……”卫风惊讶不已，随后摆了摆手道，“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是算了吧！再说了，咱们好不容易甩掉一个祸根，可不能再种下一个同样的祸根。”
秋叶点了点头，搂住卫风的胳膊道:“卫大哥，你放心，只要没有你的允许，我是绝不会露半字！”
“嗯，好……”卫风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对了，孟前辈教你的那套‘螳螂拳’，你练得怎么样了？”
“虽说不是太好，却也不会太差。若是遇上一等一的出拳高手，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束手就擒。总之，即便不能保护你，却也不会给你添负担。”
“如此，最好不过啦！”
秋叶却忽而脸色阴沉，低声喃道:“白云城一别良久，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你若是想念他老人家，倒是可以理解。你若是担心他老人家，那就大可不必了。听说藏刀门传位仪式结束后，孟前辈便回到了柳河。那里可是他的老家，‘螳螂拳’的诞生之地，一般人谁敢造次？”
秋叶听罢，心里瞬间宽慰开来，颇为傲娇道:“卫大哥所言极是！”一时欣喜，禁不觉凭空打出两拳。
见她喜笑颜开，卫风便安了心，不再搭话，继续缓缓而行。
……
周颂离了清风城后，一路马不停蹄，不日便抵达落雁山。
宁柔桑则一直跟随着，直至万恶寺寺门。
这一路过来，不知有多少人闯入了他们的旅程中来，其中不乏一些名门子弟，市井豪绅。
所有人皆是冲着“七月仙子”而来，而等待他们的结局也如出一辙，不过是听得一句“本姑娘心中有人啦”，纷纷于失魂落魄之余，默默地转身离开。
至于宁柔桑所说的这个“人”是谁，只要眼睛不瞎，谁人看不出来？
万恶寺寺如其名，上空总是充满戾气，即便是艳阳高照，看上去亦是阴森一片。
宁柔桑虽心有忧虑，却也只能守在一旁，静观其变。
周颂下了马，走上前，轻轻扣了几下门。
寺门随即打开，走出三位小沙弥。
看着眼前这三位小沙弥，周、宁二人皆颇感意外。
都说万恶寺尽出恶僧，可眼前这三位小和尚，各个眉清目秀，敦厚老实，较之传言真是大相径庭。
周颂退去两步，拱手道:“小师父，在下周颂，前来拜谒不渡大师，烦请通报一声，感激不尽！”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领头小沙弥双手合十，还礼道，“你就是‘天涯剑客’周颂？”
“正是在下！”
“师父早前儿便说了，周先生若莅临，便是我寺之上宾，小僧一直铭记在心。先生之所求，小僧本不敢怠慢。只是这天色已晚，小僧斗胆，提议先生暂去知香殿下榻，待明日一早再由小僧为先生引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即是如此，便有劳小师父了！”
“先生客气！小僧法号劫厄，这是小僧二师弟劫空，三师弟劫缘。”
周颂拱手道:“在下周颂，见过诸位小师父！”
劫空、劫缘见状，纷纷双手合十还礼。
劫厄向两位师弟吩咐道:“二师弟，你去牵马，三师弟，前面带路。”
“是，大师兄。”劫空、劫缘领了命令，各自行动起来。
周颂与万恶寺原本是敌对之势，可这见面场景却一片祥和，双方不仅彬彬有礼，而且相谈甚畅，宁柔桑看着好生敬仰。
此时眼见双方顺利谈妥，随时便要进入寺去，宁柔桑这才心急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有我……我……”
周颂这才反应过来，向着劫厄道:“小师父，抱歉，我还有一位朋友，你看……这……”
“阿弥陀佛！”劫厄颔首应道，“本寺待客，从无男女之差。这位女施主即是周先生朋友，一同前往便是。”
“多谢小师父！”宁柔桑得了允许，立即跑到周颂身后，紧随着来到了知香殿。
“知香殿分正殿，以及左、右两个偏殿，”劫空厄边走边陈述，“正殿是本寺接代香客的地方，左偏殿供男香客留宿，右偏殿供女香客留宿。只因寺中无女知客，故右偏殿所供用品，皆将于每日酉时三刻放置殿前，届时还望女施主记得前来提取。”
宁柔桑拱手道:“小女子谨记。”
劫厄道:“明日辰时，待周先生用过斋饭后，小僧自会前来叨扰先生。”
周颂拱手道:“小师父客气，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劫厄道:“周先生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