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老臣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老国子祭酒阳桥师年岁近百,可是身子骨却是硬朗的很,整日之中一袭灰色长衫,还在那庭院之中泼墨挥毫,神行依然是俊朗无比。
  作为两朝老臣,太乾帝国之中,硕果仅存的赫赫有名大儒,阳桥师可谓是真正的徒子徒孙三千不止,放眼朝堂之中,那一个文官见了他不弯腰行礼,毕恭毕敬,即便是那粗鲁的武将见了也得低眉顺眼,有事没事绕着走。
  靠着一张铁嘴。
  阳桥师让满朝的文武百官莫不心服口服。
  即便是有那不长眼选择与阳桥师背道而驰之人,到头来也只能乖乖夹紧尾巴,跑到他的跟前磕头认错。
  放眼整个太乾帝国,也只有阳桥师有这样的资格了。
  提笔,挥毫。
  一个定字跃然纸上。
  阳桥师轻轻的呼出一口长气。
  身畔,一位十三四岁的男童的急忙将手中的捧着的茶杯递上。
  抿了一口茶,阳桥师缓缓的落座。
  目光看向那男童,缓缓的出声说道:“乾衡,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读书?”
  男童急忙点点头,说道:“乾衡一直的认真的学习老师的所布置的内容。”
  阳桥师不由的一笑,缓缓的说道:“既然认真学习了,那么便是将其中的内容阐述一番。”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变。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是在刻苦的钻研老师的布置的内容,只能是形似懂,却意懂,若是要他说出一个三四五六来,他还真的讲不出,脑袋之中似乎是藏着一个浆糊。
  再而言之,自己的老师可是朝中最富盛名的大儒。
  自己这个弟子现在连他的一丝皮毛都未曾学会,就在此阐述内容,实在是有些心虚。
  “老师……”
  “老师,我……还未研究透彻。”
  乾衡犹豫再三低声说道。
  阳桥师轻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笑着说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小子还得要好好的学习啊。”
  “谨听师父的教诲。”
  乾衡急忙出声说道。
  阳桥师轻轻的点点头,说道:“我这一辈子风风雨雨,也是算是硬闯过来了,原本想着老了可以就此归隐田园,练练字,种种花,再收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来继承衣钵便是可以,却是没想到还是难啊!”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变。
  自从那皇宫之中的人来了一遭之后,他便是发现自己师父有着不对劲,往日之中书写的无比沉稳的字也是有了一丝颤抖,做的汤也是没有了往日之中的那般味道,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老师,到底怎么了?”
  乾衡轻声的问道。
  阳桥师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要派上用场了。”
  乾衡的神色之中流露出一声疑惑。
  阳桥师缓缓的说道:“我要去教太子了。”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喜,能够教太子读书这可是无上大的光荣啊。但是很快,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变。
  太子已是到了而立之年,征战沙场也是许久,战功显赫,自己的师父去教他怎么感觉到有些怪异。
  “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衡出声问道。
  阳桥师缓缓的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那是圣谕,无论怎样我都是躲不掉了。”
  乾衡低声的说道:“老师,你可以称病在家啊。”
  阳桥师沉思了一下。
  摇摇头。
  “这一次没那么简单,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无法推辞,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阳桥师沉声说道。
  ——在帝王的权威之前,即便是他这个两朝老臣都是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乾衡说道:“老师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阳桥师点点头。
  乾衡说道:“要不老师将我也带上吧,再不济我去了也可以为您端茶倒水,伺候你。”
  阳桥师摇摇头。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变,说道:“为什么?”
  阳桥师缓缓的说道:“你是我最小的弟子,也是我衣钵继承着,你要安心的留在这里,将这小院之中的藏书全部熟读,理解其含义,这样你才会枉费我的一番心血。”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变。
  ——小院之中的藏书粗略数起来也有着三千多册,等到他全部熟读,理解那的等到什么时候。
  似乎察觉到了乾衡的心中的不愿。
  阳桥师的神色变得无比的认真,缓缓的说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一定要将这小院真正的藏书全部读完,否则你出了这小院,也是无法安身,你可以不听的话,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
  看着自己老师严肃的神色,近似于苛刻的言语,乾衡的心中一动,当下出声说道:“学生一定牢记老师的教诲。”
  阳桥师点点头。
  忽然之间。
  小院之外,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阳桥师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起身,进屋。
  许久之后。
  阳桥师提着一个包袱走出,里面是他穿的一些衣服,还有着几本泛黄的书。
  乾衡身躯一动,想要为自己的老师提包袱。
  阳桥师却是拒绝了。
  老当益壮。
  大步走出小院之外。
  一架马车已经在等候。
  乾衡跟随着自己的师父出了小院。
  阳桥师想要上马车,却还是停了下来。
  未转身。
  背对着乾衡。
  “一定要记住的我的话,读书人就要吃的更多的苦头,受得了更多的委屈,耐得住天大的寂寞……这小院之中的藏书足够你受用终身了,等到你全部熟读理解了,你便是可以鼓弄风云。”
  临行的嘱托,格外的沉重。
  乾衡重重的点点头,说道:“请师父放心。”
  “好咧。”
  阳桥师身躯一颤,身躯一跃,便是上了马车。
  乾衡静静的站立着。
  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似乎也带走了他的魂。
  师父走了日子还得继续,书还得读,还要认真的读,多多的读。
  乾衡站了半响。
  有些失神的进入小院之中。
  景色依旧,却是少了一人。
  微风吹来。
  宣纸驳驳作响。
  那一个大大的‘定’字格外的引人注目。
  ——
  “老师——保重。”
  乾衡轻轻的吐出四个字。
  缓步的走向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