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浴火重生

  利己，让凡人灭亡，将世界沉浸到纯粹的光明里。
  奉献，放下一切，抛却神权，让人类决定未来走向。
  站在这样的岔路口，荷鲁斯茫然无措。
  若他还是曾经那个傲慢自大的王子，此刻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这是神明主宰的世界，凡人依附沐浴在神明的光辉下，相比神明的意志，凡人怎么想、怎么活，哪里需要在意？
  可他毕竟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奥里西斯被赛特杀害的愤怒与痛苦，自己神力丧失被驱逐的沉沦与不甘，以及在那段困顿时间里的思考，还有如今的复仇成功，都令他成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人。
  更何况，他还结交了贝克这个凡人朋友。
  后者没有神明的力量，却拥有跟神明斗争的勇气，一路走来，对方无疑即是他的益友，更是他的良师，让他逐渐学会了放下王子的身份，却扛起了从前忽略的王子的责任。
  于是才有他此时的踌躇，甚至心里偏向于奉献。
  就在这时，耳畔再次响起拉的声音：“荷鲁斯，不要被其蛊惑，对方是外来之神，对于我们整个神系而言都是威胁。原本我还不解其目的何在，但现在却全都明白了，对方是要颠覆整个埃及神系！”
  荷鲁斯闻言一怔，暂时中断了抉择，皱眉道：“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拉沉声道：“我也感觉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随着阿波菲斯消逝，这个世界已不再平衡，若是放任一切继续下去，这世界将会不复存在。”
  荷鲁斯听到这里，打断道：“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拉沉默了一下，道：“没错。”
  “那么……”
  “凡人离不开神明，荷鲁斯。”拉似乎料到荷鲁斯想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他们实在太过弱小，没有神明的光辉照耀，他们无法建造庇护所，无法抵御荒野上的猛兽，无法耕种田地收获粮食，甚至连火为何物都不懂。他们畏惧于乌云密布时的雷鸣，狂风骤起时的呼号，潮水泛滥时的无可阻挡，任何一点灾难，都有可能将他们毁灭。”
  荷鲁斯面露悲色，试探道：“所以……”
  “光明所至之处，黑暗影随而来。”拉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注定要重启，当一切沉浸入光明中，我会再次创世，介时一切都会回归曾经，而那时候，我需要你成为新的太阳神，做我从前日复一日所做的事，对抗黑暗。”
  “就没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荷鲁斯犹豫地问道。
  拉没有回应，但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这才称得上抉择，不是吗？”
  这时，对面传来这样略带感慨的话语，荷鲁斯抬头望去，只见高峰悬空不动，仍在等他做出选择。
  选择诸神，还是选择凡人，这对他来说尤为艰难。
  立场、信念、亲情、友情、义务、责任，如此种种如同砝码加在天平的两端，令他几欲裂开。
  高峰神色平静地望着陷入纠结之中的荷鲁斯，视线倒是时而掠过太阳神矛。
  连他都能看出荷鲁斯的犹豫，拉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可此刻拉竟保持沉默，没有对荷鲁斯施压，莫非除了太阳神矛之外，拉还做了其他准备？
  这种猜测存在的概率极高。
  冥界之蛇阿波菲斯逝去之后，笼罩天穹遮掩一切的黑暗随之迅速褪去，此刻在天的尽头处，最后一抹阴暗收缩，最终彻底消失。
  只是，这变化只是开始。
  黑暗褪去，被压制的光明就再次昂首，天地间无处不泛起纯白的光芒，初期很弱，但随着时间流逝，这白光就越发明亮，时至此刻，视线所及竟一片白茫茫，迷离了视线，阻断了视野，就连一直在关注远方天空状况的贝克，都再也看不清那里分毫，只能兀自担忧，同时不解于身边的变化是什么导致的。
  无知者是幸福的，但终究只是面临沙暴的鸵鸟般的幸福，即便将头埋进沙子里，沙暴依旧在，怎么也避免不了。
  而荷鲁斯终究要做出选择，即使没有人催促他。
  时间，并没有神奇到能解决所有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遥遥望向对面，张张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苦涩，又呼了口气，才出声道：“我放下一切，这个世界就能存在下去？”
  高峰轻笑道：“当然。象征黑暗的冥界之蛇为众生意志所斩杀，象征光明的太阳神消散，这个世界就不会再受任何伟力操纵，毕竟，众生意志本就来自于众生，来自于凡人。”
  “好。”荷鲁斯闭上眼睛，说完抬手，直接抛出了太阳神矛，“凡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他不是在对高峰说，而是在对自己说，同时也是在对拉说。
  高峰依然没用动作，甚至面对抛飞过来的太阳神矛，他还眯起了眼眸，厉色在眼底闪过，手腕微转，单手操持的灿白大剑光辉一绽，锐不可当的气势顿时勃发喷涌而出。
  “哎。”只听一声叹息，随后清晰听到：“我的孙子，你令我很失望。”
  这次的声音不在耳畔，荷鲁斯循声望去，只见金色的太阳神矛翻转一圈，竖立当空，随即涌出一股炽烈的火焰，一道威严的身影逐渐从模糊到凝实，抬起手握住长矛。
  至高无上的太阳神拉，浴火重生！
  归来的拉一扫脸上疲惫之色，看了眼荷鲁斯后，视线轻移，落在了敌人身上。
  “来吧！”
  这位光头神明战意炽烈，大喝一声，毫不犹豫挥起长矛，疾攻向前。
  荷鲁斯看着拉的背影，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自语道：“抱歉，但我并不后悔，现在如此，将来亦然。”
  接着，他不再继续留在空中，神眼扫出，落在某处，张开双翼俯冲而去。
  他不知接下来情况会怎样，他只想趁着这个时机，去跟唯一的朋友道别，毕竟，不管是什么结局，他们都将别离，且再无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