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皇明远广招死士
楚京墨便在楚淮身旁,他极力反对与陈昭霖谈判,因为他知道陈昭霖既是个凶狠毒辣的恶棍,又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与他谈判,恐怕是凶多吉少。
楚淮本也是如此想的,可是他忽然瞧见信纸最下面的几行字,乃是皇无极的儿子西蜀王皇明远所写,楚淮愤愤道:“皇明远怎么还与陈昭霖聚在一起了?”
但没有人知道缘由,只是皇明远要楚淮带着北方诸多祠门共同南下,去讨伐海纳祠,原因是海纳祠预谋篡位,身为皇子不得不管,皇明远交换的条件,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官职,但若是不去,反而会触怒皇明远,天朝皆知他手中有十万两千大军,其中两千则是凶狠而又残暴的平凉豹骑,这支军队曾与寒雪十狼骑齐名,但不久后皇无极担忧其势力过大,谋权篡位,便将这不可一世的平凉豹骑拉下一线战场,让他们回到了家乡,现在去平凉看,那些田间务农的,街口叫卖的,甚至手持破碗的乞丐,都是平凉豹骑的前身,不敢想象穆元熹统领这两千平凉豹骑杀来,将是会如割草茎一般轻松容易。
楚淮坐在木椅上,屁股下的木椅显得有些不结实,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他的面色凝重,只是瞧着楚京墨手里的鬼屠刀,楚京墨倒是希望父亲动了杀心,率着数百祠门扫荡南方,包括金耀祠与海纳祠,可是楚淮没有楚京墨想象的胆子,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等白悍黎来吧。”
“为什么?”楚京墨惊讶而又气愤,他的手紧紧攥着鬼屠刀,语气充满了愤怒与不解:“为什么我们的事需要紫莲祠来商议?”
“这是整个北境的事!必须由北境的人来商议!若是我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擅自率兵进攻南方,那会让整个北境失去对三雅祠的信任!到时候我们的对手就不是海纳祠与金耀祠了,而是整个北境!”楚淮越说越生气,最后他愤然起身,推开门出去透气了。
寒冷的朔风让楚淮稍微冷静了下来,可是他还是头皮发麻,祠门间的战争不可能避免,但被金耀祠当枪使,这是楚淮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楚祠主。”悠悠地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一个矫健的身影走出,他身穿黑色的斗篷,仿佛完全融入了黑夜之中,他脱下兜帽,方才让楚淮看出了他的面容,楚淮的语气温柔,他轻声询问道:“经鸿信,你知道这些事情了吗?”
经鸿信点点头,哈气自他的齿缝向外喷涌,足可见这冬日的寒冷,但他并未开口,只是双唇张开,迟迟未说话,不久后经鸿信说出了他深思熟虑的话语:“陈昭霖必定是许诺了西蜀王什么,皇明远才能如此助他,现在我们要找出这个条件,并同样对西蜀王开除,或者我们应该除掉西蜀王……”
“皇无极……”
“圣上那边不必担心,因为太子继位,少一个对手便是一个对手,若是我们能除掉皇明远,圣上非但不会怪罪我们,反而会十分开心,但我们不必太过着急,因为除掉皇明远必定会耗费许多兵力,这对日后的祠门之战颇为不利,所以首先我们要知道陈昭霖的许诺,其次,是刺杀,还是进军,只看未来了。”
楚淮点点头,他若有所思道:“那总祭师的话呢?你意欲为何?”
经鸿信将总祭师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巨龙陨落,坠入皇城,四子破海,群雄逐鹿,重甲披肩,弯刀劫掠,北风将至,无人可敌,雄鹰啼鸣,啄食奔狼,飞燕筑巢,真龙病危,总祭师的话总是捉摸不透,但意欲也很是明显了,圣上的性命将近,皇弘治即将上位,不过雄鹰弯刀什么的,我实在想不通,将会啄食奔狼?这更是耐人寻味,但听闻三雅祠的威胁将来自北方,便可断言总祭师只是在危言耸听罢了,如今南方才是我们主要的威胁,请楚祠主速速回到莱州,与诸位祠主共商议大事!”
楚淮低头思虑片刻:“那打探陈昭霖消息的人,你可有人选?”
经鸿信微微一笑:“没有,不过再稍等片刻,皇明远性格乖张,为人更是嚣张跋扈,只怕没过几日,他便会自己露出马脚,我们只需等待便可。”
“好,那雅仪早些休息,明日清晨便抓紧行军,早日回到莱州,到时再做商议。”
“遵命。”经鸿信回身,再度融入黑夜之中,他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楚淮心中如此想着,再一回头,他那儿子也不知道去哪了,于是楚淮长叹口气,回了房间睡觉去了。
——
南方向来很是温暖,陈昭霖很是怀念,他想起来南方那充满汁水的葡萄与瓜果,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但是西安的红番石榴与火晶柿子很是出名,陈昭霖也很喜欢,他一手捧着一个掰成两半的石榴,另一手则拿着一个被吸食一半的火晶柿子,而座下的众宾们则拿着筷子,忙着对付眼前喷香的肉食。
皇明远坐在陈昭霖的身边,他对眼前的食物没有什么欲望,倒是对那美酒很是来劲,酒装在镶嵌有红宝石的杯子里,它们的色泽犹如鲜血般赤红,但味道却是辛辣如刀,入喉好似万千蚂蚁在喉咙中爬行,异常难受,所以陈昭霖对这些酒是一口都不想动的,因为南方的酒柔,而这西方的酒太烈。
皇明远的面色看起来很好,他的臣子们高举酒杯,庆贺皇明远……他们也不知道在庆贺什么,今日既不是皇明远的诞辰,也不是皇无极的诞辰,或许是想感谢西蜀王的热情款待吧,觥筹交错,美酒溅洒一地,染红了那鹿皮毯子,有人开口询问:“西蜀王,您的护卫呢?您一直带在身后的六名护卫今日都去哪里啦?”
陈昭霖不屑地一笑:“你一提他们,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现在可能在狗的肚子里把酒言欢,尽情高歌呐!你们若是有谁想去陪他们做游戏,我并不介意将你们也送进去!”
别说,陈昭霖说完这些话,那些碎嘴的封臣们果真不敢再多一句嘴,只是埋头再加入到与饭菜搏斗的队伍中去了,皇明远虽是很是满意,不过陈昭霖毕竟威胁了他的臣子,于是皇明远起身,他高举酒杯笑道:“日后若是本王夺得了皇位,诸位最低都是侯爵!”
“西蜀王万岁!”诸位重臣也举起酒杯,他们不瞧陈昭霖一眼,因为狗仗人势的狗,没什么值得看的,全然当狗吠便好,皇明远与臣子们喝干了这杯酒,皇明远弯腰致意,随后领着陈昭霖出了这宫殿,西安的风沙较大,所以皇明远镶嵌珠宝的长袍上总会有个连帽衫,他将帽子戴上,口气似是怒斥:“你做什么?陈昭霖,你疯了吗!这些臣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你刚才说出那种话,照理说我应该先把你的人头斩了才是!”
陈昭霖倒是不以为意,他瞧着远方灯火,悠哉回到:“西蜀王,你的这些臣子对你有多忠诚,这还需要我提醒吗?一些是受了小恩小惠的农民,一些是杀猪的猪倌,还有一些虽然是正儿八经的贵族血统,但他们的家室早已落破,您认为等皇权之战开始了,这些臣子会派出一个士兵助您夺得皇位吗?只怕他们表面臣服,背地已经磨好了刀子,就等你起兵造反那天割下你的头颅献给皇弘治领赏呢!”
“皇弘治?太子?西安不允许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他不过是岁数比我大了一些,还是个过继的孤儿,他凭什么能夺得皇位?靠继承?呵呵,美死他了。”
“靠谋略。”陈昭霖的神色复杂,他瞧着皇明远,又指了指他的脑袋:“还有脑子,皇弘治数年前就在行乞巷挖了地牢,养起了西域死士,而您呢?我亲爱的西蜀王,您不会还沉溺在骑马打仗的过家家游戏里吧?敢问您花过一分钱去培养一名死士吗?还是将赋税都请这些饭桶吃饭了!”
皇明远的神情略显愤怒,但过后他无可奈何地长叹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这些臣子分走了我的土地,替我征收赋税,管理子民,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有数百的门客,若是我敢发难,或是他们看我不顺眼,那些门客便会来刺杀本王啊!”
“所以……”陈昭霖露出了他招牌的冷笑,阴森恐怖:“所以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告诉你的穆元熹,命令他在整个西域寻找有志之士,要四字榜丙字三品以上的,来了若是要钱,就地扑杀,因为能用钱收买的死士,日后也可能会成为你臣子的门客,剩下的就交给我去做吧,保证能让这些胆大妄为的臣子在痛苦与惊叫中钻入狗的肚子。”
“那么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反正我是丝毫不想理这些蠢事,我不在乎谁死,也不在乎谁活,只要我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一丁点都不会在乎。”皇明远说出这话,他直视着陈昭霖的眼睛,但陈昭霖可以透过他的眼神,与他颤动的嘴唇,瞧出来他内心的恐惧,也能瞧出来他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听。
“都是无用的漂亮话。”陈昭霖心里这么说着,但他轻轻鞠躬:“如您所愿,西蜀王。”
这回皇明远笑了,他的嘴咧开如同月牙一般的形状,干枯的嘴唇下洁白的牙齿漏了出来,他满意地点点头,以为陈昭霖已经臣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于是皇明远转过身:“那你就去做吧,而你在做好这一切之前,我还要陪那些该死的臣子说说笑笑,喝着美酒,吃着烤猪排。”
陈昭霖目送皇明远走入屋中,他向地上啐了一口,毫不遮掩地说道:“你们全家都是废物与软蛋!”
说罢,陈昭霖便在这西安城中溜达了起来,这城池毕竟是经历了十三朝代,其中的防御设施很完备,高高的城墙直立入云,护城河上的木桥平静地躺在湍急的河水之上,但陈昭霖相信若是战争爆发,这桥要么升起来,要么会被火焰吞噬,被河水冲走,巨大的投石机放在宽厚的城墙之上,陈昭霖从未见过这种庞然大物,于是他走上前,伸出手摸了个遍,这上面涂了漆料,但铁螺丝已经锈蚀不堪。
“又是个无用的漂亮东西。”陈昭霖心中这样想着,那投石机早已不知历经了多少朝代,虽然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但陈昭霖知道,终有一日战事爆发,这些庞然大物一炮也不能开,只是等着被付之一炬罢了,他负手闲逛,瞧见士兵忙里偷闲打着牌,他们的脸上满是输了粘上去的欠条,于是陈昭霖驻足观看了许久,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一声狗吠,那叫声空洞,传播回荡许久,可是认真打牌的士兵们没有听到,只有陈昭霖的耳朵够尖,他直起腰来,望向狗叫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曾将他不知关了多少天的地牢,陈昭霖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心中还止不住地琢磨那守卫是不是被猎犬掏出了心肺,疯狗们正在享受他们的狂欢。
可是陈昭霖失望了,那些猎犬还缩在角落里,它们足有四只,每一只都长了健硕的腿与锋利的牙,可是它们还不饿,因为护卫的尸体将他们喂饱了,陈昭霖掩着口鼻,厌恶地瞧着那些着了苍蝇的尸体,而守卫正靠着尸体堆打鼾,他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缺了一角,肯定是这猎犬把他也当成了死尸一口咬掉的吧,这倒是让陈昭霖感到些许满意。
陈昭霖吹了声口哨,这是他曾经唤程声默来的口哨,哨声中充斥着轻蔑与愚弄,四条猎犬摇着尾巴走到陈昭霖身旁,它们似乎在感谢陈昭霖给了它们这么好的玩具,与几顿都吃不完的美餐。
陈昭霖倒是也挺喜欢这些猎犬的,哪怕它们的嘴角还挂着血肉,牙缝中还塞着肉丝,守卫的鼾声停止了,他如同被一头熊打了一掌,猛然惊醒,守卫挥起棍子,但眼前什么都没有,随后他瞧见了陈昭霖,于是守卫跪行着过去哀求道:“陈祠主,是小人愚笨!是小人愚笨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大发慈悲,饶小人一条命吧!”
“这种废话我听过无数次了。”陈昭霖一掌推开守卫,将他推倒在地,那四条猎犬笑眯眯地围绕在守卫身旁,时不时叫唤一声来吓他,守卫的脸色青紫,他不住地颤抖,黑眼圈都快要到嘴角了。
但听着这守卫一个劲的哭嚎,倒是让陈昭霖的耳朵起了茧子,他蹲在地上,抬起眼皮瞧着守卫问道:“你想叫我怎么做?”
守卫一见来了机会,便如同丢给饿犬一块肉般,只瞧他磕头如捣蒜:“只要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您叫我做什么都成!”
“杀人呢?”陈昭霖心中不知打着什么小算盘,不过看的出来,他在一步一步将这守卫套牢,就好像绳子勒人一般,起初没什么感觉,但越到后面,绳子便会越紧,陈昭霖就想利用这个优点,把这名守卫牢牢地困在手中。
可是守卫此时性命堪忧,哪还能瞧得出陈昭霖心里的算盘,于是守卫一个劲地哭喊道:“行行行!就算您让我去杀圣上!我也去办!”
“真的?”陈昭霖的眼神狡黠,这让守卫不寒而栗,但陈昭霖很快噗嗤一笑,遮掩住他狡猾的狐狸眼,转而是温柔而又关切地将守卫的脑袋抓过来,他轻声耳语道:“我叫你杀的,是当朝太子,皇弘治。”
“什么!”守卫一屁股瘫坐在地,他大哭大叫道:“太子?那不行啊!谋害皇子,那可是重罪啊!九族都要收到牵连啊!您再说个人,再说一个我绝对去办!”
“好吧,浪费时间。”陈昭霖站起身,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满脸无所谓道:“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从现在开始,每五天喂你一顿饭,我已经不想再瞧见你了,估计下次再见,我就要去和狗屎打招呼了。”
说罢,陈昭霖转身要走,这时护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连忙留住陈昭霖:“陈祠主!我做!我做!但您能不能把我的妻儿老小安顿好啊,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们受牵连!”
突然陈昭霖伸出手,他揪住守卫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随后恶狠狠道:“现在是我跟你讲条件,而你没有资格谈条件!把你从这鬼地方放出去之后,你立刻去给我换上一身漂亮衣服,我会安排你入宫工作,不过前提你需要当个太监,但太监能换你这条贱命,已经很值了!”
说罢,陈昭霖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出这阴森而又恐怖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