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楚京墨出行祭天
“他们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楚淮回到家中,看起来很是乏累,他刚去了鸽子笼,看到了自南方而来的信件,胡彦欣为他按摩,而楚京墨就站在他的身后仔细聆听,座下则是两排木椅,坐着的皆是发誓效忠于楚淮的祠主们。
“怎么说?”紫莲祠祠主白悍黎开口询问,他穿着一席天鹅绒的长袍,上面用假却鲜艳的玫瑰花点缀,就连这种长袍,也用金丝绣上他家的莲花图腾。
楚淮长叹口气:“很不好,蔡业那厮在宴会上动手,差点没杀了陈昭霖。”
说完这话,满座哗然,但高兴的占了绝大多数:“那不是很好吗?狗咬狗,一嘴毛啊!”
“可是一旦有一条狗被咬死了呢?”楚淮担忧到:“现在的蔡业接管了虎湘王卢平庸的长戟威虎骑,已经不是我们这些祠门所能制衡的了,若是再这么放纵下去,等到蔡业杀了陈昭霖,便会挥师北上……”
有人提出质疑:“圣上呢!火都烧眉毛了,圣上不管吗!”
楚淮只是瞧了那人一眼,随后他摇摇头:“皇无极痴迷炼丹,并非是因为那个道士,听曹公公说,圣上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经常彻夜炼丹,虎骨的价值也开始成倍增长。”
满座嘘声,他们交头接耳嘟囔道:“干脆举兵造反得了,留这种圣上,就是个祸害。”
楚淮与皇无极关系很是亲密,他听了这些话心中便不是滋味,可是他又找不到观点来反驳,如今所有的农户都去上山打猎,本来天就干旱,又无人种粮,国库中的屯粮早就被吃空了,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支撑多久,不过看样子,整个天朝离崩塌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忽而楚淮起身:“诸位请先回房歇息吧,这几日我想与儿子去一趟玄武祠。”
白悍黎发问:“去那做什么?”
楚淮眼神刚毅,只是漠然回答:“祭天。”
自古便有规定,除圣上皇无极可祭天以外,诸位王公大臣也可去祭天,只不过花费颇高,那位总祭师会占卜未来,虽然楚淮向来不信,但这种情况,诸君混战,圣上无能,搞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便只能去征求下总祭师的意见了。【…!爱奇文学&…免费】
楚淮与楚京墨走出厅堂,莱州的空气清凉又带些咸腥,不过对于住在北方的父子来说,这种凉飕飕的风对他二人还是很舒适的,楚京墨背上的鬼屠用布匹细细地包捆好,虽是自那百花谷一战鬼屠再未拔出,可楚京墨就喜欢将他戴在身上,或许能有些安全的感觉,行到练武场,楚京墨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紫苏自从回到这莱州,楚淮便彻底放弃了将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反倒是给她找了两个师傅,一个善用剑,一个善用短刀,而楚紫苏的‘美人蝴蝶簪’便是两柄样貌奇特的短刀,这样一来楚紫苏也不想着翻墙上房,只是整日跟随两名师父在练武场上打架斗殴,看得胡彦欣很是辛酸,每当楚紫苏带着一身淤青回到房中,胡彦欣都要数落一顿楚淮,可是楚淮全然不当回事,他觉得只要楚紫苏做她喜欢的事情,那便足够。
楚淮驻足观看,楚京墨便也立在他的身边,犹如一个保镖,自打回到莱州,那李世卿便没了踪影,听人言他整日烂醉如泥,要么倒在酒楼饭馆,要么手拎一壶美酒,睡在大街小巷,这些酒钱还是楚京墨为他付的,或许李世卿这厮对于刘云祈的死还接受不了罢。
思绪翻转,却是听得那练武场上传来兵器交接的脆响,同样驻足观看的祠主们发出惊叹的叫声,这吸引了楚京墨,他细细瞧着楚紫苏的每一个动作。
那美人蝴蝶簪或许真是为楚紫苏准备的,她身形本就瘦弱,这两柄短刀也是轻盈无比,只瞧她的短刀师父只持一柄开锋短刃,那刃尖光亮,用料奢侈,想毕应是很重,可短刃在这师父手中,用的却是行云流水,只见他的手臂一甩,那短刃在他手掌中旋转,好似一陀螺,嗡嗡地扑向楚紫苏,楚紫苏腰肢极软,她猛然下腰,躲过这一短刃,师父见状,手指轻微一斜,短刃在他手中旋转,又猛然向下扑去,可是楚紫苏并未慌乱,她只是侧身一闪,又闪过这一攻击。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台下看得最津津有味的便是白悍黎,他忍不住赞叹道:“这楚淮的丫头果真不一般,哎,再看看我女儿,就会琴棋书画,连一柄匕首都抬不起来。”
“哈哈哈哈!”旁人安慰道:“您家那女儿可是大家闺秀,楚淮这女儿日后可是个花木兰!必定要上战场的啊!”
白悍黎点点头承认到:“也是也是,接着看,接着看。”
师父忽而在空中一翻滚,他左手划过腰际,居然又是摸出一柄短刃,此时那师父两刀在手,气场便是翻了数倍,他双目凝神,好似杀气腾腾,楚紫苏单膝跪地,却也不失气魄,那两柄蝴蝶簪被她紧紧握住手中,好似与她的手臂融合一般。
两人好似约定好,同时弹腿向前飞去,师父攻击的是楚紫苏的面门,而楚紫苏则是临近时猛然旋转,两柄蝴蝶簪于空中翻飞,割的是师父的脚踝。
一阵旋风过后,两人交换了位置,只见楚紫苏的脸蛋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鲜血从
她的伤口中流出,着实让楚淮有些心疼,再看她的师父,两只裤腿都被蝴蝶簪砍烂,假若是真的攻击,那师父必定是两腿齐废,这种情形,只能用两败俱伤来形容,可是师父站起身,惨淡一笑,将双刀收回腰际:“我输了。”
众人惊愕之时,唯有楚京墨看出了事情真相,原是楚紫苏最先出手,但她未伤及师父脚踝,若是真的打斗,那时师父双脚齐断,根本没有机会去划开楚紫苏的脸蛋。
楚紫苏笑盈盈地站起身,她擦拭着脸蛋上的鲜血,爽朗笑道:“哈哈哈哈!老娘赢了!”
楚京墨拍了拍他的额头,心中叹气道:“唉……你就不能淑女一些吗?”
可是终归楚紫苏不是淑女,她叉着腰哈哈大笑,却又一侧头看到了看台底下的父亲与哥哥,楚紫苏当即将那两柄短刀插入她浓密如瀑的长发中,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的藏匿地点,若是平常人还真会以为那只是个有窟窿的蝴蝶簪子。
楚紫苏飞下练武场,扑入楚京墨的怀抱之中,楚京墨明显感觉到他最亲爱的妹妹长高了,胸脯也有些沉甸甸的,楚紫苏却是不讲那些大家闺秀的礼节,而是缩在楚京墨的怀中,一如小时候一样。
楚淮满意地看着兄妹两人,随即开口:“我将和你哥哥一同北上,去玄武祠参加祭天。”
“我能去吗?”楚紫苏期盼地看着楚淮,她的双眼犹如黑夜中的玛瑙石,闪闪发亮。
楚淮自然看出了女儿眼中的期盼,可是那祭天活动禁止女子参加,于是他无奈地摇摇头,拒绝了楚紫苏的要求。
“啊……”楚紫苏的面色逐渐铁青下来,她向来不是个能隐藏自己心情的人,现在便是满脸的不悦,就连楚京墨也能猜想到她心中在斥骂天朝繁琐的法律条文与礼节约束。
“她当然可以去。”一人自数百米外款款而来,离得近了,楚京墨方才认出这人是三雅中的雅仪——经鸿信。
经鸿信恭恭敬敬地行了应有的礼节,随后他上前,为楚紫苏戴上了她的帽子,而后对楚淮道:“这样,谁都发现不了她是个女子。”
楚紫苏向来对这个满嘴仁义道德、诗经论语的家伙没有好感,但这回经鸿信居然站在她这边,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楚淮瞧了瞧楚紫苏,她的脸蛋半隐在连衣帽中,好似个隐姓埋名的江湖高手,再加上楚紫苏的言行举止粗鲁,只要她不开口,还真没有人能发现她是个女子。
“那就这么办吧。”说着话,楚淮还不忘用白色布匹擦拭楚紫苏脸蛋上的鲜血。
“我想这次祭天与祠主同去。”经鸿信提出了这个要求,楚淮颇为震惊,那经鸿信不会武功,祭天路上要他无用,可是经鸿信如此开口,总要知道他去的原因吧。
还没等楚淮张口询问,经鸿信便做出了解释:“如今动荡不安,诸祠混乱割据,我倒是想听听总祭师会如何预测未来,到时候我也能解答一二。”
楚淮点了点头,认为经鸿信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这时的楚淮,身边只有经鸿信这一位谋士,除了他,楚淮也想不到有谁能破解总祭师那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就这么办。”楚淮当即下令,他回到房中,又命令海相平从寒雪十狼骑中挑选三十名快马好手,楚淮不想领着整个部队前去,他只想快去快回,因为说不准前脚刚走,后脚那局势再发生变化。
于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氤氲之气还在天空聚集之时,楚淮便领着部队出发了。
三十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五人开路,五人殿后,还有二十人簇拥在楚淮的身旁,他们白天赶路,到了驿站便休息一晚,若是未到驿站,便在晚上也行军,他们的速度飞快,只是三天,便已赶完了一半行程。
入夜时,楚京墨敲开了楚淮的房门,那时他披着一张羊皮大衣,借着烛火去看泛黄书籍中有关战争的记载,果真不出他的所料,战争的百分之五十,皆是因为先帝驾崩,后代夺位。
看到楚京墨来,楚淮便将书本合上,并让海相平在门外等待,楚京墨落座后,他拿起酒杯,细细看着其中浑浊的米酒,今天他来拜访,是想聊一聊他心中的问题。
“尽管开口吧。”楚淮如此说着。
于是楚京墨开始询问:“当年徐囚祠一战,真的是徐千怜意图谋反吗?”
楚淮神秘地一笑,他的手指轻轻叩击桌上的那本书籍,他回答着:“不是。”
这个回答出乎楚京墨的意料,他的瞳孔略微扩大,应是猜出了为什么要讨伐徐囚祠。
楚淮自然也看出来儿子心中的想法,他摇了摇头:“也并非像你想的那般。”
原来,徐千怜是自杀的……他曾与皇无极、楚淮一同在皇宫中商议,商议除掉他自己的祠门——徐囚祠。
那时的徐囚祠,已经是私生子遍地,他们年幼时还好,但岁数稍大,体内的囚阴便蠢蠢欲动,等到他们发现自己拥有的实力足以毁灭这个世界时,法律便已约束不了他们的行为。
私生子们无恶不作,他们屠掉四字榜,搞得乙字辈全是姓徐的人,他们抢劫杀戮,就
连官兵也不敢出手阻止,哀声连连,最终徐千怜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弊端,但他也没有办法出面阻止,因为有些私生子的实力,居然能与徐千怜平齐。
徐千怜听着自己的族人犯下滔天罪行,心中便越来越不安,于是他找到皇无极与楚淮,说出了心中所想,他想开一个盛大的宴会,将自己的族人全部叫回来,再用迷药让他们晕厥,到时候楚淮便能领队,将他们整个祠门铲除,一个不留。
起先皇无极与楚淮极力反对,甚至发生了争吵,可是吵着吵着,曹公公传来一封奏折,徐家后人屠掉了一个村庄,没有人幸免……
这让皇无极与楚淮有些理解徐千怜的做法了,于是他们三人一拍即合,除掉徐囚祠——迫在眉睫!
说做便做,徐千怜发去了邀请函,通知自己的子嗣来参加这一场盛大的宴会,无论女子、小孩,都要来参加,甚至襁褓中的婴儿都有十个。
徐千怜看着众宾满座,这才发现他原来有这么多的亲戚,甚至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但他也很伤心,因为这子嗣中大多数还未成年,但徐千怜可以看见他们心中的恶念,偷盗者、抢夺者、奸~淫者,徐千怜一眼便可以看出他们。
于是徐千怜将迷药搅拌在香料与美酒之中,他看着仆人们将香料撒在香喷喷的烤猪与烤羊之上,又看到年长的人们将酒杯捧在嘴边,感谢着徐千怜的盛情款待。
但他们不知道,使他们晕眩的并非食物的香气,也并非是杯中的酒精,而是无色无味的迷药。
忽而有人口吐白沫,那是位嗜酒如命的老人,他喝下了太多的迷药,以至于中毒,正当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时,越来越多的人变得不再正常,他们忽而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可惜为时已晚,女子与男人共同倒在地上,襁褓中的婴儿大声啼哭,徐千怜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他走入房间中,一根白色绸缎挂在房梁之上,下面摆着一张小木凳,徐千怜缓慢地爬了上去,他将白色绸缎戴在脖子上,等到木凳翻倒,喘不上气的徐千怜开始挣扎,囚阴在他的身体中挣扎,不过徐千怜努力遏制着囚阴飞虫,直到一切归于安静。
旌旗在空中飞扬拍打,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战马的鼻子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楚淮的身旁站满了祠门子弟,他们各自的图腾在空中飞扬,楚淮下了进攻的命令。
陈昭霖年轻气盛,自然热衷于争夺功绩,他率着子弟袭杀过去,完全将楚淮甩在身后,陈昭霖下手毒辣,他刚一入门,便用手中那镀金环首刀斩掉三人头颅,金耀祠的子弟更是恶毒,
他们挨个割开徐囚祠子弟的喉咙,没有一丝怜悯与罪恶感。
可是当楚淮走在血泊之中,他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拖到墙边,撞死在墙上时,他的心忽然被刺痛了,徐囚祠就这样消失了……这不是征战,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他又看到房屋中上吊而死的徐千怜,于是楚淮缓缓下跪,他对着诸神忏悔:“请神明原谅我的所作所为。”
“诸神会原谅你,但注定不会原谅我。”陈昭霖站在楚淮身旁,他用刀将那绸缎割断,徐千怜冰冷的尸体便掉落在地。
陈昭霖踢了踢他的胸口,确认这个不可一世的徐千怜死透,他才放心地命令手下将徐千怜的尸体拖出房间,尸体摞得犹如山高,楚淮亲手将火把丢入油中,火焰蹿腾而起,犹如火山爆发,衣物与骨头的粉末在天空中降落,好似晚秋的降雪。
“如果这真是雪就好了。”楚淮心中这样想着,他缓缓跪地,祈祷这些人在黄泉之路上平安。
陈昭霖却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他仰起头望向天空,只是轻声感叹:“真美,就如同我亲手将我的父亲与兄弟尸体焚烧的场景。”
楚淮沉默良久,他起身时这一团火焰已经缓缓熄灭,他的双腿涨而酸麻,他抓起那佩刀,迟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他留下了笑嘻嘻的陈昭霖,带着自家子弟撤离这个屠杀战场。
太原从此变成了人间地狱,这里没有祠门的守护,成为了土匪与强盗的乐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