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夜黑犬撕桀骜

  程声默藏匿了起来,他脱离了陈昭霖的束缚与命令,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在百花谷中跋山涉水,穿过树林、山涧与小溪,他想逃走,逃的越远越好,可是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鬼医已经死了。
  程声默的心中无时不刻地在重复着这句话,那个将他养育成人的鬼医死了,那他在这个世间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程声默这么想着,他用一块锋利的石头,打磨着一根细长的翠绿色竹子,他将竹子削地锋利,而后他丢下了石头,奔入了丛林中,他想去狩猎,哪怕是一只小小的野兔,也够他充饥了。
  程声默的心中很是后悔,为什么他要引导陈昭霖上晔台山,屠杀十二真人;为什么又要离开陈昭霖,潜入这无人的深山中呢?但程声默想要自由,那种刚一出生才拥有过的自由。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程声默趴伏在地上,手中的细竹被握地有些变形,他看着那草丛晃动,忽而他起身,挺起细竹狠狠插去,但是兔子狡猾,在他的双腿之间逃走了。
  程声默因为用力过猛,胸口处的伤疤崩裂,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襟,程声默坐在地上,他掀开衣物,那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曾拿魏道延做过实验,他割开魏道延的经脉,再团揉到一起,妄图撮合成如楚京墨一般的内丹,可是实验还没结束,魏道延便被人掳走了,再度见面,他也看不出魏道延的体内存有内丹,难道一切的方法都是错的?
  程声默不信,他伸出手,触碰着满是鲜血的伤口,刺痛感直扑大脑,程声默紧咬着嘴唇躺在草地中,感受着那疼痛带来的欢愉。
  “说不定内丹就要修炼好了呢。”程声默心中这样想着,然后,他想了想内丹修炼成功后,他该去做什么,第一个人名浮现,便是陈昭霖那张可憎的嘴脸。
  陈昭霖把他当狗养着,从小到大都是此般,他为陈昭霖打猎,用鼻子嗅着丛林中的血腥味与泥土味;他为陈昭霖洗脚,哪怕一度的水温不合适,轻则一脚,重则毒打;他还为陈昭霖当暗线,杀掉了他所有的朋友……
  程声默有朋友吗?大概是没有。
  程声默将手伸出,遮住那昏暗的阳光,他想睡个觉,睡到天昏地暗,可是饥饿与寒冷渐渐侵蚀了他,胸口处的伤痕也在提醒他,若是没有药来医治,这伤疤迟早会糜烂、扩散,直到将他的心脏吞噬的一干二净。
  如此想着,程声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站起身,再度拾起细竹,他为自己的伤口包扎,而后蹑手蹑脚地向前走着,找着不见踪影的野兔。
  ——
  高大的马不适合在丛林中行走,周桀骜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扛着一柄狼牙棒,正吹着口哨,满心欢喜地前进着。
  他领了五个子弟,这五个人被那树杈搞得心烦意乱,他们抽出剑来,想要劈断那些拦路的树杈。
  可是周桀骜阻止了他们:“没有敌人,你们抽剑做什么?”
  “这个树杈太烦人了!”
  “那就下马,走着!”
  周桀骜还是原先桀骜不驯的模样,他的眉目间忽而多了几分杀意,在他看来,这五个人,就如同绊脚石一般,好似苍蝇在他耳边飞舞,他恨不得跃下马,用狼牙棒把他们的头颅一个个砸开,就像……砸西瓜一样,没错,就是砸西瓜,然后伸出指头,品尝他们的脑浆骨髓。
  周桀骜这么想着,已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他猛然回头,却见那五名子弟真就乖乖地下了马,在他的身后跟着。
  “呵。”周桀骜不由得骂道:“废物。”这些拦路的树杈对于周桀骜来说,仅是小到不能再小的阻碍,纵使他被那树杈刮地满面疮痍,可是周桀骜还是挺胸抬头,直直地迎上去,对他来说,这次并非像是个任务,反而是一场度假,更像是一场狩猎,他为猎人,程声默便是猎物。
  当然,周桀骜并不知道他的猎物跑到哪去了,但他也不担心,若是知道猎物在哪,那这场狩猎的意义在哪呢?
  周桀骜只是吹着他的口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两只眼睛似是鹰目般,每一处细节都不会放过。
  一个子弟哀求道:“大人,不如我们兵分三路吧,这样找,就算搜遍整个百花谷,程声默也早就逃出去了啊!”
  其他的子弟附和着:“就是!大人,让我们兵分三路吧!”
  本以为周桀骜会否决这个提议,哪料到周桀骜点点头,他神秘一笑询问着:“那你们谁跟我走一路?”
  子弟们不假思索地推出一个人去,那个人生的精瘦,眼光闪烁不定,看起来他十分害怕,十分胆怯,或许是因为和其他人的关系不好,才被推举出来。
  周桀骜点了点头笑道:“好,那就你了。”周桀骜从马口袋中取出一段麻绳丢去:“自己绑上。”
  那子弟怯懦许久,他的嘴唇颤抖,迟迟不敢询问。
  “我怕你走丢,赶紧的!”
  子弟立刻捡起那麻绳,让其余子弟捆住他的双手,那些子弟笑眯眯地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请你吃酒。”
  这话一出口,那子弟不由得浑身打个冷颤,周桀骜自然也是听见,他眯眼一笑,只是轻声道:“跟我走吧。”
  子弟如鸟兽散,他们没命似的逃跑,好像周桀骜并非是他们的首领,而是一个想宰了他们的仇敌,自然,周桀骜还真想过取他们的性命。
  那子弟被吓得浑身颤抖,他一路上闭口不言,就好像个哑巴,或者他真的是个哑巴,周桀骜等了半晌,也不见这子弟开口,于是周桀骜问道:“你是哪里的人?”
  子弟回答道:“回大人,在下是南京松江人士。”
  “松江……那个地方是不是临海啊?”
  子弟点点头:“是的,松江临海。”
  “那你说,杀了人,在临海地区该丢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
  子弟想了一想,他环视四周,停下脚步道:“大人,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哦?”周桀骜下了马,跟着子弟走向那地方,那地方在密林之中,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其中烟云缭绕,果真是把尸体丢下去,几千年也找不到。
  子弟望着那深渊,心中颤颤,他道:“我们还是走吧,程声默肯定不在这里。”
  “走?为什么要走?”
  周桀骜的声音阴冷又可怕,子弟浑身颤抖,他知道这周桀骜起了歹心,他缓缓回头,只见周桀骜挥起狼牙棒,结结实实地砸在子弟的面门上,那子弟的头颅瞬间四分五裂,周桀骜在山上哈哈大笑,他抓起子弟的尸体,缓缓走向崖边,而后将这可怜的子弟丢了下去。
  那些子弟遥遥地便听到周桀骜那阴森恐怖的笑声,他们赶紧逃跑,嘴中大叫:“疯了!疯了!周桀骜又疯了!”
  ——
  程声默终于抓到了一只兔子,他将兔子拎在手中,笑嘻嘻地抱了一堆柴火,他为野兔剥皮抽筋,剔除内脏,可是生火却是耗费了大力气,一根尖木头在他手中摩擦着,他的手心已被磨破了皮,可是火星却只有一点点。
  程声默失望至极,照这么下去,就算他被活活饿死,也生不起这堆火来,最后这树枝被他旋断,程声默绝望了,但他不想生吃这只兔子,于是他再度去找树枝。
  正在找时,忽而他听见头顶发出来一声闷响,而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这笑声程声默熟悉得很,正是周桀骜那个畜牲的!
  随后,一具尸体坠在他的面前,程声默看清了那尸体的容貌,头都已经被砸碎了,这种手段,便是属于周桀骜的!
  程声默立刻趴下,他藏在草丛中,抬头向上望着,透过稀薄的烟雾,他看见了周桀骜的脸庞。
  “离得这么远,周桀骜那混蛋应该不会发现我吧……”程声默心中这样想着,可是他却看见了周桀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程声默立刻爬起,匆匆逃命,他拨开一人高的草,拼命向前奔跑,那山上传来周桀骜的笑声:“哈哈哈哈!程声默!别跑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程声默怎么可能信他的鬼话!他拼命地奔跑,想要脱离周桀骜的视线,他还真的做到了,周桀骜在山上,他看不到程声默的身影,程声默立刻跑入一座山洞中,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胸口的伤疤传来阵阵刺痛,难受至极。
  周桀骜扛着狼牙棒,他虽是找不到程声默,但他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这血腥味是程声默的伤口发出来的。
  他嗅着血腥味,蹑手蹑脚地来到山洞前,程声默在山洞中喘着粗气,他不知道死神越来越近,只是他看见月光下,出来一个黑色的阴影,那个阴影持着一根狼牙棒,上面满是尖刺,程声默心中清楚——周桀骜找来了。
  程声默正欲逃跑,那周桀骜的狼牙棒已然挥来,周桀骜的力气极大,那狼牙棒只是一瞬,便到了程声默的面前,程声默立刻弯起腰,让那狼牙棒锤在墙上。
  石墙传出轰隆一声闷响,此时的程声默不想再一味地逃跑,他大叫一声,弓起腰撞向周桀骜,这寸劲比一般的武功力道还要强劲,撞的周桀骜喷出一口老血,丢出狼牙棒,被程声默顶出数米远,但周桀骜很快站稳脚跟,他用手臂狠狠砸向程声默的后背,程声默哀嚎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我看你今天怎么跟我斗!”周桀骜怒吼着,再度挥起胳膊,肘击着程声默。
  程声默挨了数下肘击,终于支撑不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忍受疼痛的他捂着胸口来回打滚。
  周桀骜气急败坏地拎起狼牙棒,走向程声默,他伸出脚踩住程声默的头,大声笑道:“你不过就是条狗而已,还想泛起多大的浪花?我也不瞒你了,陈昭霖就是让我来杀你的,你不过是条狗,死了还能再换罢了。”
  周桀骜举起狼牙棒,心中默数个三二一,就要将程声默的头颅砸个粉碎,可是此时程声默却是废足了力气辩解道:“我不是狗……”
  “啊?”周桀骜如同玩弄猎物般,他侧耳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啊!”
  “我说了……我不是狗!”程声默猛然起身,他的伤口中一枚金色的圆球熠熠放彩。
  周桀骜被推出数米远,呆愣了好一阵,他忽而意识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晚了,只见程声默轻轻一抬手,那石洞中遍地的碎石居然悬浮在半空之中,而程声默胸口内的那枚金丹,颜色则更加明亮。
  那些碎石在空中耽搁了几秒,忽而它们在程声默的命令下飞向周桀骜,周桀骜哪能挡得住数百枚碎石,只是眨眼功夫,他便瘫倒在地,满身插着锋利的石块,但他还没有死,只是不能动弹了而已。
  程声默低头看着那金丹,他不由得仰起头大笑:“哈哈哈哈!现在谁是狗!”
  程声默积攒了数十年的怒气瞬间喷发,他扑在周桀骜的身上,埋下头,撕扯着周桀骜的肉。
  周桀骜凄惨的叫声,在这百花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