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动容

  百年来，他照料郇城那两个丫鬟，使她们不至于遭到苏锦璃迫害，暗中扶持苏瑞安，悄无声息为他夺得权位，苏锦璃逼婚九尾狐族皇子，他也有施压袒护，那狼妖更是在荒林免遭了许多危险，还有那不成器的小狐狸，若不是百原祉派人照料，又怎能轻易逃过苏锦璃那遍布天下的势力。若说照料轻而易举，奔走四方并不稀奇，那最让他百原辞无法理解的，应该就是那七年换一魂魄居宿的林连殊，百原祉耗费诸多修为，不辞辛苦呕心沥血为他纳气塑造灵体，百年来从未落下过一回，一生一世皆都会亲自前去。
  这等费心费力，仅仅是为了偿还对于苏青娆的罪孽，无意欺骗无端负罪，却要因此偿还百年，应当是早就足够了的，可他依旧未停下过，只要他的救赎不来，那他这辈子都宁愿如此。
  “因你消失不见踪影，得知这仙剑会奔你而去，所以特意留了仙剑的气息以便定下你的方位，不过就算没有这仙剑，依靠你这魔族烙印，再数月前得知你栖身浮幽门，也没有多大问题。”不过片刻的停顿，脑海里略过百原祉这些年来的所做的一切，嘴上却也为苏青娆解释起来由。
  不知其所想，但所说的言语也够苏青娆消化一阵子。她只知仙剑奔她而来，也仅是打听过仙剑出世日期与她相近，却未曾想过这仙剑会是百原祉替她夺下的。下意识的，目光就转向了沈然，正好对视上，一片波澜不惊里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端倪，就像是此事与他无关，一切都未曾听见过。
  “你渡劫一事也的确是我所为，不过这吩咐的人，则是我那百般辛苦的哥哥，不料被你撞上，但终归是怕你被人撞见，仅仅是让人替你护法罢了，都能知晓你的底细，那知道你身边人也不足为奇。”眸色落在沈然身上，无意一瞥没有多少情绪，再见苏青娆神色颇为震惊，该化解的矛盾似乎也已经化解，百原辞便乘胜追击，为这谎话圆上了最后一处空缺，“说来嫂嫂你也并不想承认这魔王后的身份吧，否则也不会逃离，正邪不两立，沈然暗中前来也是因怕触了你们修士的底线，他又怎知道你会是我们魔修的亲人呢？”
  此话说来不无道理，这烙印也并非徒手刻画上去的，定是如契约一般将二人紧密联系在一起，不过她并不知其中的术法，也更不会使用这些，百原祉与她能够联系到何种地步她也不得而知。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也一切疑惑都能随之化解，心中的感觉尚在，残存那一丝倔犟，坚定着心中所想。震惊于百原祉所作所为之余，波澜四起之后，却也从所未有的清醒。
  百原辞说的是没错，也饶是一切都能解释的清，她厌恶魔修的身份毁了她的大半辈子，痛恨自己遭人陷害沦落成今日的两手空空，但逃离，就当作是她的逃离。可他们说的轻松，两个字就将她遭受的一切归结为她的懦弱畏惧，却不知道从魔界出来的她被人囚禁在几近暗无天日的院中，双腿骨肉撕裂的痛楚，药性大发金钗没入手臂的锐利，千疮百孔撕心裂肺，无助挣扎的困兽，成了他们眼中的逃离。
  百原祉不会知道她那数月的时光有多灰暗，也不会知道面对五灵派上下吃人般嘴脸时有多苍凉，而百原辞就更不会知道。
  一旦记忆翻涌，浑身都好似在被记忆里的触感所凌迟，每一寸每一处，都被碾压到窒息。手脚冰凉，身体也是越发的僵硬，眼底的温柔渐渐化开，死寂蔓延，终是透不过气来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最大气力使自己察觉到自己的存活，再次看向沈然，音色徐徐，多了这夜色原有的薄凉，“再问你一遍，当真……如他所说的一般？”
  百原辞不再出声，也是循着苏青娆的目光，同样落在沈然的身上，依照他对他的了解，骗人是可以不眨眼，但要对苏青娆隐瞒，这就像是在翻越一道鸿沟。不过既是早就已经打定主意欺骗，那便不会再有回头路，对苏青娆唯一一成不变的，大概就是难以集起的勇气。
  果不其然，面对苏青娆那冷淡的眸色，沈然的神色也跟着变化起来，眉头微微皱紧，眉心是抹不开的愁绪，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仿若轻叹般，低声应了一句，“嗯。”
  “如此，那我倒也能放下心了。”像是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警惕感也跟着散去，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嘴角也扬起一抹弧度，眼珠转了转，看向百原辞，满满的都是赞赏，“百原公子的解释是句句触动我心，尤其那句正邪不两立，当真是将我的心意给表达的彻彻底底。”
  话音刚落，几乎百原辞还没琢磨出苏青娆这句话的意思时，苏青娆紧握着祀天的手陡然出动赤刃顺着手腕划下一个大圆，擦地而过，伴随着尖锐的剑鸣声，略过众人的目光直直冲着沈然的心口而去。
  只听见沉闷一声，长剑没入血肉，没有丝毫停顿，冲击力让沈然没有反应过来，一侧身子就已经随着剑刃没入的力道朝后偏去，鲜血在淡蓝的衣裳间浸染开，那双眉眼直勾勾的望着她，波澜不惊，竟还没有先前她质问时那般惊慌。
  当百原辞反应过来时，已是为时已晚，如何也不会料到，苏青娆会真的出手，眼看着那剑真真的没入胸腔，脸色更为苍白了些，嘴唇张开想要开口，可到嘴边的名字还是给咽进了肚子。
  齐刷刷的刀剑不如百原辞那般停顿，在苏青娆刺剑的下一秒，数不清的刀枪尽数冲着她指来，寒光折射在眸中，嘴角的笑意也未曾淡却，甚至手下还跟着用了些力道，好让剑刃没入的更深些，方才再次抽出，看着血珠飞溅，男子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苏青娆？！！”无法对沈然开口，但对苏青娆却没有忌讳，百原辞怒目而视，袖下的手都跟着握成了拳头，近乎就要持剑给她也来一刀，只不过他不敢，而苏青娆也知道他不敢。
  “不好意思，我平生最讨厌正邪两边淌水的人，我一个人就够我自己厌恶了，可不想再有第二个厌恶的我，我已问过你两遍，你都说你与魔修有关系，那我便杀了你，也省的给我浮幽门添乱。”脖颈间的刀剑并未让苏青娆退却，甚至是高高扬起了脖颈，垂目望着沈然，笑着应道，“留你一命，是因你与我这小叔子百原辞是旧友的面子上，不过今后你便不再是我浮幽门的人，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苏……”
  “百原公子，敬你一声小叔子，是因为我这魔王后的身份皆拜你所赐，说来今天真是要道谢，一为我渡劫护法一事，二为你思友心切也让我看清了我门下的弟子。”不等百原辞开口，苏青娆便抢先一步回应起来，眸色流转，再无百年前的宽和，有的只是荆棘中的温柔，“劳烦你转告百原祉一声，多谢他给了我至高无上的身份，让我饱受肝肠寸断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