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复杂
血腥味涌入鼻腔，臂膀之下能够听到的心跳声好似也在逐渐下降，连带着那本来就冰冷的气息，变得愈发冰冷。
那句饱含愧疚之意的低喃，却还是让苏青娆跟着浑身颤栗了一下，身上的疼痛在此时宛如消失了一般，麻木而机械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把穿过心口的长枪，还有那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月色长袍，一抹长发悄然滑落，才迫使苏青娆终是回过了神，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应，她生怕会惊醒了身边的人，生怕会感觉到那似乎已经停止的呼吸。
“原……祉？”旁边的嘈杂，在此刻显得那么飘渺，因为恐惧而变得干涸的嗓子，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两个字，得到的，却是一片寂静。
“拿下！！！”百原辞愤怒的呐喊声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百原家精心培养的精锐将士，晦暗的灯火之下，君子夜挣扎的怒吼，还有宫茵那凄厉的惨叫声，渐渐被刀枪的叮当声淹没。
试探性的想要去触碰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却是还未碰到衣角，整个人就被拖了出来，目光转换之下，是岐渊一把将她给抱了出来，狭长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刚好提剑上前的百原辞，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百原公子！救人要紧。”
她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一袭长袍跪落在地，玉簪束起的长发正懒散的搭在肩上，看不清神色，却依旧是那么仙风道骨的模样，哪里像是个魔修该有的气质，而那把长枪，却是结结实实的为她挨下了。
但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果有用，那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恍惚之际，自己的已经被人握住，呆滞的转过头，却看到了林连殊更为苍白的面容，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风吹过枝丫，迎着沙沙声，将温暖的阳光送入了房间，抚过缓缓盛开的双眼，由混沌到清明，最后再沉淀出一片黑暗。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还在西丘，记得当时一脸茫然，不等再说什么，她就已经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而同样倒下的，还有紧握着她手的林连殊。
身子虽有些沉重，可倒也不影响动弹，只不过被包裹的像蹄子一样的双脚，还是让她放弃了行动的想法。
屋内空荡荡的，出了身边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便看不到其他熟悉的事物，隐约能够听到那街道内叮当作响的吆喝声，相比之下，苏青娆这里简直过于冷清。
愣神之际，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刚落脚的苍华也是为之一愣，但立马就扬起了欣喜的笑容，“你醒了？！太好了！”
“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不过仔细一查也没有中毒，恐怕是太过劳累导致的吧。”苍华走至床边，将那碗药端到了苏青娆嘴边，“喝了吧，你脚上的伤也处理过了，无甚大碍。”
“林连殊呢？”
“他啊，虽然伤比你重些，但是他本身善用药物，所以早已经醒了，只不过需要静养，便没有前去叨扰，要说起来，你这身上的伤，大半还是他为你处理的呢。”
“那……百原祉呢？”
“……”提到这个名字，苍华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深邃的眸子转了转，才扯出了一抹极为惨淡的笑容，“好好的，要提他做什么？他已经在继承了魔王之位，肯定是好好待在宫里了。”
“好好待着？”
她依稀记得，那把长枪穿过心口，她清楚的感觉到，那颗炽热的心脏逐渐失去了跳动的能力，连带着呼吸，也一同消散。
“自然是……”
“死了？”伸手接过苍华的汤药，一口吞了下去，苦味在嘴中蔓延，眉头也跟着紧皱起来。
“一息尚存。”他猜不出苏青娆现在的心思，可或许百原祉现在就如这一碗良药一般，虽是苦在心头，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失去吧。
一息尚存也分多种意思，也许他苟延残喘下一秒就会闭眼，又或许，在那王位之上，能够用珍稀药材恢复如初。
她心存愧疚，但在愧疚之下，却是莫名复杂的情绪，百原祉定是要当上魔王的，而她唯一的可能就是远远的离开的，哪怕是爱也好，还是为了活命，她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一点，百原祉今朝能够为了保护宫恒而选择先舍弃她，那今后也必会因为其他战乱困扰而将她丢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是爱又如何，在理智深浅之上，爱显得那么脆弱渺小，不值一提。
“苏青娆……”见苏青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苍华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嘴唇动了动，还是开口解释道，“这几日百原侑来过这里，一直在询问你的情况，还说要和你见上一面，说是关乎百原祉的生死，你……要不要去。”
“百原……侑？”苏青娆侧目，有些不解的皱起眉，难不成自己就能救得了百原祉？再说了，原先百原辞还想着要杀了自己呢，可不就是他的命令。
“恩，带着不少贵重之物登门拜访。”苍华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你大概不知道，那日也是百原侑放了我们，之后君子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脱，而宫茵则已经入了囚牢，今日正是宫恒送葬之日，眼下应该已经出了城门，至于王位一事，听说现在是由百原侑临时掌管，等到百原祉恢复，便会举行新王大典。”
“宫恒送葬，可外面还是那么热闹。”苏青娆轻嘲起来，屋外的吆喝声，显然是街市一片兴兴向荣之色，哪里有半分哀伤，看来宫恒这个魔王当的，着实有些痛苦，思及至此，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再一次窝进了被子中，闷声道，“我有点累了……”
“好，你休息吧。”
知晓苏青娆心情不好的苍华果断离开了屋子，而被褥中的苏青娆也是摩挲着手中的扇骨，眸色深沉。
‘我退婚了。’
‘公平竞争。’
‘送出的东西再无归还的的道理，心亦如此。’
‘倘若你有事，我会立刻来救你。’
‘青娆，对不起。’
对不起。
手中的玄扇扇骨被忽然弹开，倒是让苏青娆回了神，熟悉的扇骨刻纹，如同回忆一般让人留念，竟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曾经沉默寡言的原祉，已经变成了冷若冰霜的魔王，而她也从四处躲藏的小女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时过境迁，也不知道是该说时间改变了一切，还是该说她未曾真真的了解过百原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若没有那次五灵派兽潮的暴动，是不是百原祉也不会暴露身份，她也不会因此遭受迫害，那或许他们，并不会在这么难以抉择的时间再次相遇。
脚上的伤并非有多严重，所以不过多休息了一日，苏青娆就已经能够撑着走动起来，她这才知道君子夜用那魔器同样伤了林连殊，魔气难以排除，而林连殊的状态也并未见好转。
而苏青娆也是接过了照顾林连殊的担子，为他研磨药草帮助治疗，只不过每当看到那腹部的伤口时，苏青娆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君子夜揪出来千刀万剐。
今日刚为林连殊清理好伤口，岐渊便跟着推门而入，看到两病号惺惺相惜，倒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百原侑来了，听说你醒了，正等在前堂呢。”
“不去。”苏青娆的眸子动了动，还是果断拒绝了，低头收拾起药瓶，却忽略了林连殊那一闪而过的疑虑。
“当真不去？人人都说百原祉恐怕是活得最短的一任魔王，还没真正即位，就要嗝屁了。”岐渊眯起眼，打趣般的笑道，“终究是你的人，虽然他不把你当回事，但是你要是不去见一面，说不定明天大街上抬着的，就是他的棺材了。”
“岐大公子，你喝的花酒是不是假的？怎么什么话都信。”
“倒不是我说，就凭百原侑那坚持不懈的精神，那肯定是百原祉出了问题啊。”
“出了问题，于我也没有关系。”
“去吧。”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缓缓向前，与她十指交握，迎上那双丹凤眼，眼角的那颗泪痣在此时显得尤为动人，“他救了你，无论如何，你应该还了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