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回 假亦真时真亦假
落葵不禁哽了一哽,皱了皱鼻尖儿,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喝道“尔等并非茯血之人,说,为何要冒名顶替,滥杀无辜。”
为首之人仰天大笑,嘶哑之声像只羽鸦啊啊直叫“臭丫头,你少在这里诓骗老子。老子没工夫跟你们废话,你们不走,老子走。”他心思转的极快,见眼前二人极难对付,既然不是对手,那便无需做无谓之事了,他挥了挥手,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江蓠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大片赤金剑光犀利的狠狠一挥,将六人拦在了院中。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六人中有五人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了。只留下为首之人,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处,握住弯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为首之人大喝了一声,弯刀脱手而出,光华刺目流转,迎头劈向江蓠。而趁着这个功夫,他的周身则亮起灰蒙蒙的薄雾,飞身跃向了半空中。
江蓠轻轻嗤笑了下,手中长剑向前一挑,挑起大片剑影,分光化影成无数道,将那弯刀牢牢禁锢在半空中,而他足尖一点地面,飞身相追,而长剑随之在为首之人腰间横过。
为首之人顿时大声惨叫连连,从半空中重重跌回院落,无尽轻雪被砸的四散飞扬,而他的腰间则随之掉出一枚蓝芒缭绕的腰牌。
江蓠见状,单手一拂,在此物掉落地面之前,将此物捞到了掌心,凝眸仔细端详,此物成梅花状,入手生凉,温润似玉,通体晶莹剔透又像一块寒冰,其内却裹着一捧深蓝色的潭水,而蓝芒中则浮现出丝丝寒意。这腰牌的正面镂着一只昂首嘶鸣的异兽,而背面则雕着古朴的“茯血”二字。他顿时心下一凉,将腰牌死死攥在掌心,硌的手掌生疼,而眸光在落葵脸上巡弋片刻,却反手一巴掌抽到了为首之人脸上,怒不可遏道“这腰牌,你是从何而来。”他原本想问的并非是这句话,可他终究顾忌太多,选择了相信落葵。
为首之人蓦然大笑“老子是茯血中人,有茯血的腰牌,是甚么稀罕事么。”
落葵上前一步,接过江蓠手中的腰牌,在掌心中轻轻一晃,便不见了踪影,这腰牌是她与父亲亲手炼制,确凿无疑是真的,可此人,却绝不是茯血之人,腰牌虽对,功法却相差极远,至少茯血中人甚少用弯刀,她眸光冷冷流转,挑起唇角隐含杀意的一笑“说,是谁派你来的,冒充茯血中人滥杀无辜。”
那笑阴恻恻的,为首之人狠狠打了个寒噤,仍旧咬牙嘴硬道“老子就是茯血之人,听命于大长老与掌教大人。”
一道寒光在落葵指端绕过,血珠子极快的漫了出来,她在眉心处一抹,那里浮现出一只狰狞虫影,破肤而出,闪动着停在了她的掌心中,她凉凉一笑,笑的人彻骨寒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茯血之人,那么,该知道此虫的厉害,
也该知道茯血中唯有谁能催动此虫罢。
为首之人畏缩了下身子,死死瞪住那只狰狞虫影,脸色大变,绝望的大喊大叫起来,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你,你,你就是大长老,不,不,你怎么会是大长老,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落葵将此虫向下一递,递到那人的鼻尖儿,这虫子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顿时面目狰狞的就往那人的鼻孔钻去,亮出了獠牙狠狠一咬,撕下一块肉来,她抿唇一笑,笑意寒凉,如九数寒天中的一抹风,冰封一切“你既声称听命于本尊,那么本尊总要送你点甚么才好。”
疼痛彻骨,血顺着鼻尖儿流到唇边儿,为首之人却吓得一动不动,也不敢张口惨叫,只定睛望着鼻尖儿,双眸几乎挤上了鼻梁。
落葵微眯双眸,在他脸上巡弋片刻,冷冷一笑“正阳道也好,嗜血道也罢,都称本尊为妖女,也都知道本尊的手段,想来你也是清楚的,若痛痛快快说了,本尊自然也会赏你个痛痛快快。”
为首之人脸上一片死寂,他自然是清楚的,原本是要前往扬州城的,可正是因为怕遇上这些要命阎罗,才自请来了华堂堡,可谁想,千躲万躲还是一头扎进了阎罗的怀里,他挣扎了良久,却转头死死瞪住江蓠,双眸泣血,凄厉大笑道“方才那一招是天一宗的双明斩剑罢,你既是天一宗的人,那还是早早赶去扬州城,给你们天一宗分舵收尸的好。”
江蓠微顿,长剑嗡鸣一声,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脸色骤然发白,怒的脖颈上的青筋几乎爆裂而出,怒不可遏道“你说甚么,再说一遍。”
为首之人知道自己落在了茯血大长老的手上,是绝难有生路的,既然没有生路,那么还不如将血祭之事坐实在茯血派的头上,也算是为自家门派尽忠了,他眸光狠厉而绝望的一闪,脸色蓦然惨白。
落葵却以迅雷之势,一把握住他的脸颊,从他口中抠出一丸黑乎乎的药来,随后劈手就是一巴掌,冷笑道“在本尊面前寻死,只会更加生不如死。”她挥手一拳,打落了那人的满口牙齿,随后掐了个诀,一道猩红冷光没入那人口中,生生割下一截舌头,血裹着断舌从唇角翻涌而出。
江蓠看的目瞪口呆,他素知茯血手段残忍,而大长老落葵更是个中狠手,可却没料到竟是如此血腥,毫不留情,不过此人对妇孺都能下杀手,也着实没有甚么可留情的余地,他啧了啧舌,摇了摇头,却没阻拦甚么。
夜风将血腥气吹的四散而去,渐渐淡薄下来。
随后落葵单手一挥,四道光芒在那人手脚处飞快的一卷,听得砰砰四声轻响,那人顿时手脚无力瘫软在地,痛极却无言,只能眸光怨毒的死死盯住落葵。
落葵挑唇一笑,那笑如同蛇蝎,让人不寒而栗,她望住江蓠道“交给你了,你们天一宗抓过不少茯血中人,想来,是熟悉的。”言罢,她坦坦荡荡的立到一侧,任由江蓠处置院中的这些人。
江蓠
略微愣了一下,的确,数十年的恩怨相争,死在茯血手中的天一宗弟子不在少数,而死在天一宗手中的茯血之人又何止数百,他手起刀落,只听得那人闷哼一声,血腥气再度浓厚的充斥整个院落,漫过了矮墙,随风飘散。
一阵之声响起,江蓠将那六人周身翻了个底儿朝天,随后,他手中提溜着五枚一模一样的蓝色腰牌,在落葵眼前晃了晃,心中起疑,脱口已然改了称呼“大长老,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你们茯血的腰牌,一人有可能是冒充的,可六人。”他欲言又止,打心眼里不愿相信这件事,可眼前事实俱在,由不得他不信。
落葵凝眸,脸上笼罩了一层寒冰,她可以断定眼前这几个人并非茯血之人,可腰牌之事她却着实无力辩驳甚么,定了定神儿,她神情平静,眸光赤诚,出言坦荡道“江蓠,你心里是清楚的,仅凭这六枚腰牌,并不能断定此事就是茯血所为。”
风声在二人间呼呼刮过,这令人欲呕的血腥气引来了几只饿极了的羽鸦,扑棱着双翅穿过空落落的树冠,试探着跳到二人周身,见二人全无驱赶之意,便大着胆子去啄那些气息全无的人。
江蓠眸光悲戚的望住落葵,心潮涌动,旧事如风,皆在心中一一浮现,他望了良久,踟蹰良久,挣扎良久,蓦然反手将腰牌尽数扔到她的脚边儿,将薄冰砸出几道细碎的裂痕,旋即掐了个诀,决然的飞身越过矮墙,留下一句冷薄之语“是与不是,咱们扬州城中见分晓,大长老,若你心地坦荡,只管来。”
落葵有些恼怒的一跺脚,掐了个诀,将地上的腰牌收入掌心,随后数道红芒在院中众人身上缠绕而过,燃起一把熊熊烈焰,顷刻间烧了个一干二净,随即她单手一挥,笼罩住老夫妇二人的红芒激射而回,她仰起头辨认了下方向,飞身相追。
子时刚过,扬州城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绵绵飞雪扑簌簌的飘落,街面儿上空无一人,唯有几盏长明的风灯迎风摇曳,照亮一条条青砖长路,昏黄的光晕如同一只只硕大的鬼眼儿,注视着这座繁华而又孤寂的城池。
暗沉沉的夜色中,数名身着血袍,头戴血色兜帽的男子从一处民宅中鱼贯而出,他们身形鬼祟,片雪不沾身,双足轻飘飘的擦过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亦没有在雪地上留下半个足印,同时巧妙的避开了往来巡查的守城士兵,走的皆是没有值夜岗哨的小巷,悄无声息的融入到远处的夜色中。
偏僻陋巷的深处,一处宽敞的宅院铁门虚掩,其上悬挂着一枚铁八卦,而大门两侧则挂着一幅对仗不甚齐整的诗,“剑阁望梁州,天地一沙鸥”。
铁门上的红漆有些斑驳了,露出发黑的底色,凛冽的寒风穿过院落,掀起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空旷的院落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皆是清一色的白袍男子,岁数不大,浑身上下全无半点伤痕,也无半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