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还有古怪
虞渊大陆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出现过数位枭雄,他们往往也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个个都有叱咤风云之能。这些枭雄之中,以“修涯道长”最为“著名”,这个“名”,是指臭名昭著。
修涯道长虽是个道士,却好色如命,不知玷污了多少绝色美女,早已激起公愤,人人都欲将其碎尸万段。然而可惜的是,他不仅天赋奇高,修为绝佳,更善于用毒,配制的毒药基本都是无色无味、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的。再加上他天性狡猾,十几年间竟令正派人士束手无策,也真个是令人汗颜。
真要说起来,修涯用毒的本事在他所有本事之中是最高的,所配毒药千金难求,令不少心怀不轨之人趋之若鹜,不惜花费重金,也因此令修涯大发横财。而他配的剧毒之中,“腐骨”之毒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
首先是因为,腐骨之毒异常隐秘,再厉害的用毒高手也绝对看不出任何问题,用尽任何方法都验不出剧毒的存在,自然不会往中毒的方面想。
其次,腐骨之毒进入不同的人体内,发作的方式也完全不同,几乎没有哪两个人是一样的!譬如有的关节肿痛,有的肠胃不适,有的头痛欲裂,有的则是气虚血弱……等等,不一而足。正因为如此,就更不会有人想到中毒上去了!
再次,就算真的有人够厉害,看出是中毒,腐骨之毒的解药除了修涯也没有人配得出来,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配出这种剧毒的。用这种毒害人,成功率不但百分之百,关键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简直太完美了!
后来,修涯坏事做尽,终于被当时的化朽阁主、风凌夜的曾曾曾……不知道曾多少辈的祖父风千堂千里追杀,最终将其斩于剑下,总算是为人间除了这一害,化朽阁也因此被虞渊大陆很多人感激万分。
除掉修涯之后,风千堂一鼓作气,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老窝,竟看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几个特制的铁笼子里,都有一具妙龄少女的尸体,无数白色的虫子趴在尸体上,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们的血肉!
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风千堂差点夺路而逃。咬牙克制着搜寻了一圈,确定里面没有活人,不过找到了修涯的一本炼毒秘籍,才知道他那些厉害无比的剧毒都不是用正常手段炼出来的,有些方法根本闻所未闻,为人不齿!
方才那些尸体和白虫,就是为了炼制剧毒“腐骨”,这种白虫需要以死人的血肉为食,而且必须是十到二十岁之间的处女!为了炼制这种剧毒,修涯就偷偷抓来这样的女孩子,将她们杀死,再用特殊手法保证她们尸身不腐,好用其饲养白虫,再拿来配毒!
风千堂自然气愤不已,立刻将这本秘籍彻底焚毁,以免再有人用这种方法为祸苍生。然后,他将修涯老窝内所有的一切全部毁掉,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亲眼看着它们全都化为灰烬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既然修涯的炼毒秘籍如此厉害,若是被人知道风千堂曾经看过,恐怕没有人肯相信他已经将其焚毁,十有八九都会认为他偷偷藏了起来,好以此获利,巩固化朽阁的地位。所以风千堂只让世人知道是他杀了修涯,后来的一切都成了绝顶机密,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毁了修涯的老窝。果然,一直到现在,化朽阁一直很平静。
这件事在化朽阁也是绝顶机密,唯有历代阁主才能知道。墨雪舞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风凌夜。而她能检测出月未宁中了剧毒腐骨,则是因为电子芯片。正因为芯片解析出了腐骨的成分,她才会如此厌恶:用少女的尸体养虫炼毒,这是何等残忍?
不过看到凌浅月的反应,她很是意外:“你知道?”
腐骨之毒已经随着秘籍的焚毁而绝迹,时至今日,知道的人已经不多。尤其是狐族,被封在幽冥深渊之底,隔绝人世,居然也知道?
凌浅月点头,目光更加幽冷:“难怪我一直没有看出宁妃是中了毒,原来……那就不奇怪了。修涯的确是人才,佩服。”
确实不奇怪,如果不是电子芯片,墨雪舞也绝对看不出这一点。
不过她也绝对承认,修涯的确是人才。狐族天赋异禀,不但修为超绝,配药用毒的本事也是无人能敌,凌浅月更是个中翘楚。连他都看不出来的毒,有多厉害还用说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毒,也不会瞒过众人这么多年。
“我知道你精于用毒,应该不会弄错。”凌浅月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沉,“不过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你确定?”
墨雪舞立刻点头:“我确定。你可以怀疑一切,这一点无需怀疑。宁妃所中剧毒,是腐骨。”
凌浅月抚了抚额头,微微冷笑:“这么说,腐骨在她身上的反应是,毁了她的脸?”
“是。”墨雪舞眉头微皱,跟着冷笑,“腐骨之毒听起来似乎很神奇,竟然可以做到让不同的人呈现出不同的反应,其实说穿了,只是因为这种毒素专门攻击人体的病患部位,或者有隐患存在的部位而已。譬如说,腐骨会让一个人肠胃不适而亡,是因为这个人原本就有胃肠方面的疾病。它若让一个人头痛而亡,是因为这个人原本就有脑疾……”
“我懂了。”凌浅月眼睛一亮,接过了话头,“它会让宁妃的脸毁得越来越厉害,是因为宁妃的脸本来就被滚油烫伤过?”
“没错!”墨雪舞点头,“举个更浅显易懂的例子:一道堤坝被洪水连续不断地冲击,最先崩塌的当然是最不牢固或者原本就有裂缝的地方。腐骨之毒一旦入体,就在人体内到处游走,哪个地方原本就有毛病,哪个地方就最先有反应。如果这个人身上有毛病的地方不止一处,那么毛病最大的地方最先有反应。”
凌浅月略一琢磨,由衷赞叹:“雪舞,你好聪明。”
“真正聪明的是修涯。”墨雪舞叹了口气,这句称赞却是发自内心的,“实在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么惊才绝艳,才能配出如此奇巧的剧毒!”
她没打算问凌浅月是怎么知道修涯和腐骨的,她既然能通过风凌夜知道,凌浅月当然也有他的法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凌浅月显然也没打算问她是如何知道的,毕竟她是北堂苍云的人,沧海王的本事有多大,他很清楚。略一沉吟,他接着问道:“腐骨之毒那么厉害,宁妃本来绝对活不到现在,之所以支撑到今天,是不是平时用的药起了作用?”
至少狐族所有人都知道,宁妃原本是个绝色佳人,容貌之美无人能及,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狐族第一美女”。可惜二十多年前,她还未嫁给凌月初成为宁妃时,有一次做油炸类菜肴,蹲下身拿东西的时候竟不慎打翻了油锅,沸腾的菜油一大半浇在了她的脸上,不但毁了一张脸,连带着胸腹部的肌肤也烫伤了不少,差点一命呜呼。
幸好狐族人最擅长配药用药,紧急用药之后总算把她的命抢了回来。既然命保住了,一开始她的家人倒没有太过担心。虽然她的脸毁得太严重,但因为狐族配制的药物的确足够神奇,去腐生肌不在话下,她的容貌就算不能完全复原,至少能恢复个七七八八的。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不管怎么用药,她脸上的伤势都无法痊愈,甚至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动不动就渗出血水,疼得满地翻滚,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万般无奈之下,每次旧伤复发,就只能尽量给她用一些清热解毒之类的药物,倒是可以很快止血止疼,暂时维持原状,却再也不敢奢望能恢复容貌,甚至不敢奢望只是让那张脸变得不那么吓人。
墨雪舞当然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当下只是点了点头:“这个可以肯定。你们平时给她用的药虽然无法解腐骨之毒,却起到了压制毒性的作用,阴差阳错之下保住了她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凌浅月笑了笑,眸子却幽冷:“也可能不是阴差阳错,是给她下毒的人刻意为之,既不打算要了她的命,也不想让她恢复容貌。”
墨雪舞也是这个意思,不由摸着下巴,一脸深思:“所以其中的猫腻只怕不小。这个下毒的人既然不想要她的命,就肯定有所图,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宁妃还不能死……”
“这些可以先不说。”凌浅月衣袖一挥,打断她的话,“腐骨之毒,你能不能解?”
墨雪舞有些意外:“你要替宁妃解毒?”
凌浅月目光微凉:“你这么惊讶是几个意思?我为什么不能替宁妃解毒?”
“因为……你那么恨落月。”墨雪舞眨了眨眼,眼神里却充满探究。
凌浅月回头看了看凌落月,突然笑得有些无奈:“我就说,你们都不懂。我从来没有恨过落月,我逼他,折磨他,只不过是为了狐族,我跟他之间没有个人恩怨,不需要恨他。”
墨雪舞刚要开口,他已接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能不能解?”
“我……可以试一试。”墨雪舞的回答比较保守,“关键是配制解药所需药材太多,如果无法集齐,我也无能为力。”
话音落,就听凌落月轻轻敲了敲桌子。他无法开口说话,虽然焦急万分,却只能耐着性子听两人交谈,直到此刻才终于忍不住提示,他有话要说。
墨雪舞转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凌落月轻轻咬了咬牙:请你写出所需药材,我会尽全力去找。若实在找不到,那也是、是天意,谁都无可奈何!
墨雪舞当然不会推辞,只看向了凌浅月:“凌太子?”
“嗯。”凌浅月点头,“写吧,或许宁妃运气好,终能逃过这一劫。”
得到允许,墨雪舞当然也不再耽搁,看到桌角上放着笔墨纸砚,她便伸手取过来,先把纸摊开。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凌落月当然比任何人都急,虽然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还是抖抖索索地伸手帮她磨墨,又拿起毛笔蘸了墨,顺好了笔尖,递到了她的手里。那架势,仿佛生怕她动作太慢,耽误了给月未宁解毒一样。
墨雪舞什么也没说,立刻伸手接过,一边沉吟着一边说道:“落月,我知道你着急,不过腐骨之毒毕竟太厉害,我得慢慢想,你别催我。万一写错一味药,你母妃说不定就被我治死了!”
凌落月立刻点头:我知道!我明白!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墨雪舞笑笑,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写下了一味药。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不过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微芒。
接下来,她一直在苦思冥想的状态,想好一会儿才写一味药,有时写下来了,想想又划掉,并不时拿左手轻敲着脑门,一会儿又轻敲着桌面,眉头更是紧紧皱着,那纠结的样子让凌浅月看得嘴角直抽:不愧是奇毒。
许久之后,她终于放下笔喘了口气:“好了,基本上就是这些。只要把药材集齐,我就可以试着配出解药。”
凌浅月搭眼一看,林林总总至少有三四十种,却半点都不奇怪,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派人去找。不过这件事我们三个知道就可以了,你们懂?”
两人齐齐点头:有什么不懂的?既然月未宁很有可能是被人所害,当然不能让主谋知道他的阴谋已经开始败露,否则不就打草惊蛇了?
凌浅月想了想,看着凌落月笑笑:“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就好。你的任务是……你懂?”
凌落月的手微微一攥,眸子居然平静:你现在想要我的答复?我还没得及问,这几天你在忙什么?不是说最多只能等我一天吗?
江月蓝和月无心的事,他还不知道。
凌浅月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只是笑了笑:“你现在可以给我什么答复?是惊喜,还是注定要让我失望?”
凌落月咬了咬唇,然后很艰难、但很坚决地说了两个字:后者。
不能说凌浅月非常意外,但至少,他的气息是凝滞了片刻的,然后他抚着眉心笑了起来:“落月,我先不说你心狠,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雪舞为你去死,关键你真敢啊!你不知道现在宁妃的命在我手里吗?我若不给她解毒,她就活不了。”
凌落月居然也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惨然:母妃的命,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在你手里的。能救她我会救,哪怕拿我的命去换都可以。实在救不了,我也无可奈何。欠她的,来世再还。
凌浅月沉默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吧,你赢了!如我之前所说,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也不会再给你机会改变主意,就算你想帮我了,我也不再接受!落月,今天将是我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雪舞,走吧。”
墨雪舞没有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没用,她也没有立场在这个时候说话,便只是看了凌落月一眼,就默默地跟了出去。
凌落月也很安静,除了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但愿……可以……
离开落月阁,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着。凌浅月保持着沉默,墨雪舞也不说话,虽然她心里有很多疑问。
又走了许久,凌浅月终于开口:“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意外落月的决定?你早猜到他不会改变主意了,是吗?”
“是。”墨雪舞承认,她真的不意外,“我虽然不知道落月的法子是什么,但他若说出来,应该可以百分之百保证所有狐族人成功穿越幽冥深渊。而只靠我帮忙,恐怕就有失败的可能,甚至这个可能还不小。所以,他仍然不能为了保住我一个人的命,害死无数无辜。谢天谢地,他的决定是我最希望的。”
凌浅月转头看她一眼,居然微笑:“谁说有失败的可能?有你帮忙,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
“不可能。”墨雪舞含笑摇头,语气很肯定,“你也知道落月软硬不吃,摄魂术又对付不了他,如果我帮你真的百分百成功,你何必还要费尽心机让他说实话?”
凌浅月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舍不得让你死。所以但凡还有一丝丝可能,我都想留住你的命。可惜,落月不肯帮我,我实在保不住你了,别怪我。”
“啊,我不怪你。”墨雪舞笑吟吟地摇头,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的生死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义务保我。”
凌浅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墨雪舞本来也不想多嘴,却又实在替月未宁担心,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小心地开口:“宁妃的毒,还解吗?”
“解。”凌浅月的回答倒是毫不犹豫,“解不解的,落月都不会说实话了,何必多赔上一条人命?不过能不能解得了,我不敢保证。”
这倒是。那么多药材,谁知道能不能集齐?若是集不齐,或者等不及集齐月未宁就挂了,谁都莫可奈何。
想了想,她接着问道:“这件事你要查吗?”
“哪件?哦,宁妃中毒?”凌浅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接着就反应了过来,“看情况吧,我很忙,未必有时间。”
这话是真的,他真的很忙,墨雪舞也了解。凌浅月接着就转头看着她,目光凝重:“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许说,你也什么都不许做。狐族虽然不比朝龙帝国,规模上也比赤日等国小很多,但在复杂程度上恐怕超乎你的想象,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墨雪舞叹口气,苦笑了一声:“你真看得起我,没有你的允许,我寸步难行,能做什么?不过我不会乱说,放心。”
凌浅月又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再度陷入了沉默。很快,两人就回到了浅月阁。折腾了这许久,此时已近黄昏,透过大厅的窗口看出去,只见残阳如血,将天边的晚霞也映衬得一片火红……对了!
看着那片红色,墨雪舞突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便不自觉地问道:“二皇子……有什么问题吗?”
凌浅月满腹心事,何况她这话没头没尾,他自然接不上:“说清楚。”
“哦,不是什么大事。”墨雪舞挠了挠头,表示一下好奇,“方才我让他帮我把红色瓷瓶拿出来,他为什么愣住了?很为难吗?”
凌浅月看她一眼,墨雪舞赶紧摆了摆手:“闲聊而已,若是隐私或忌讳,当我没问。”
“算不上,至少狐族王族不少人都知道。”凌浅月倒是不怎么在意,“傲月的确与常人有点不同,他分不出红色和绿色。”
红绿色盲?我去!这种事都能碰到,我这趟穿越之旅究竟有多丰富多彩?
看到她的表情,凌浅月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便浅挑唇角笑了笑:“很难接受?宁妃的脸都吓不到你……”
“没有,很容易接受。”墨雪舞眨了眨眼,表示这完全是毛毛雨,“瞧你这意思,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凌浅月轻咳了两声:“还行,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说不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墨雪舞愣了一下,心里隐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有别人这样?谁呀?”
红绿色盲是遗传病,凌浅月和凌傲月又是亲兄弟,难道……
“别那么看我,我没事。”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凌浅月摆了摆手,“之前一个被发现同样分不出红色和绿色的人,是我外公,就是母后的父亲。”
墨雪舞瞬间一呆:这戏码不对呀!凌浅月的外公和凌傲月?这……
方才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她表面上迅速变得毫无异常,只有几分好奇:“真的呀?还有这种事?那除了他俩,还有吗?”
“有。”凌浅月一时也没多想,只当是闲聊,“不过我没见过他,只是很多年前听外公说起过,他的外公也分不清红绿。”
外公,外公的外公……
墨雪舞确定,这戏码确实不对。笑了笑,她的语气十分随意:“难怪你这么波澜不惊,原来不是第一次见,都三个了……”
“哦,不是。”凌浅月居然摇头,“还有人这样,不是什么大事,人数也不多,没人在意。”
墨雪舞点了点头:“嗯,反正不太影响本人的生活,确实不需要理会。”
起码走在大街上不用看红绿灯啥的,的确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