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月未宁
不多时，狩猎结束。北堂苍云顺利捉到了一只金丝鹿，果然博得一片赞誉，轻轻松松拔得头筹。潇绝情的人捕获的猎物最多，也收获满满，至少不曾失了海照国的面子。总之，除了墨雪舞这边的意外，今日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楚齐玉当然很开心，当众宣布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中午他会在宫中设宴，为海照国使者团送行，本次交流活动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北堂苍云一向知恩图报，临走表示会备下厚礼，上门答谢叶容浅对墨雪舞的救命之恩。叶容浅连连摆手，北堂苍云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单方面约定了上门的日期：明天午宴结束之后。毕竟，准备厚礼也是需要时间的，太仓促的话，备出来的礼可能就不够厚，会显得诚意不足。
回到别苑，进入大厅落座，北堂苍云就哼了一声：“小舞……”
“我先说。”墨雪舞一抬手，神情凝重，“首先我当然不会那么不知轻重，为了追一只貂儿惹出那么多麻烦，只是当时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她将当时的情形一说，众人便都吃了一惊，步天也才恍然：“是这样？我就说，你对我的密语传音怎么丝毫反应都没有……可任何摄魂术对你不是都无效吗？怎么会……”
墨雪舞摇头：“照理来说应该是，除非那根本不是摄魂术。何况一只貂，怎么可能会摄魂术？”
这倒是。众人点头，步天的眼中已满是深思：“那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那貂儿绝对是有主人的。”北堂苍云微微冷笑，“它明显受过训练，根本就是故意把小舞引到悬崖边，并让她掉下去！”
步天略一沉吟，立刻明了：“叶容浅？”
北堂苍云依然冷笑，目光里闪着几分锐利：“他出现在悬崖边，看起来只是巧合，但我认同小舞的说法：世间无巧合，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是人为的结果。”
众人各自对视了一眼，墨雪舞已皱眉开口：“动机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如果知道是他用貂儿害我掉下悬崖，岂非就会怀疑他？”
“这一点，是他想不到的意外。”北堂苍云轻挑眉，眼中冷意不减，“那只貂，是他用他们种族特有的方法训练出来的，他通过摄魂术控制那只貂，再用那只貂控制小舞的神智。换句话说，真正对小舞用摄魂术的，其实是叶容浅，那只貂只是在中间起一个传递的作用。这样他就可以隐藏行迹，不容易暴露。”
还有这种事？这个种族果然牛叉呀，难怪让七煞这么头疼！
众人忍不住咂舌，墨雪舞已更加奇怪地追问：“可他还是暴露了呀！当时那里没有别人……你刚才说是他想不到的意外，什么意思？”
“意外就是，至少如今已知的绝大多数摄魂术对你无效。”北堂苍云淡淡地笑了笑，“这种摄魂术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正常情况下，你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绝对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摄魂术，只会以为那一切都是你内心真正想做的，当然也就怀疑不到他身上。但事实上，因为摄魂术对你无效，你感到脑中发晕，知道自己遭了算计，他当然就无所遁形了！”
墨雪舞瞬间恍然：“所以，他当然不怕我们怀疑到他，以为我们绝对想不到他动了手脚？”
北堂苍云点头：“是的。这种摄魂术的厉害程度，还在妖瞳之心之上，你内力刚刚四阶，他当然死也想不到会对你无效，认为我们绝对不会怀疑他。”
墨雪舞感叹之余，却又忍不住皱眉：“可这么看起来，世间到底真的有对我有效的摄魂术……”
“行了吧，你够牛叉了！”北堂苍云哼了一声，给她一个“你别不知足”的眼神，“这种摄魂术连我都未必能察觉到异常，你居然能知道自己中了招，还想怎么样？做人别太贪心！”
也对，电子芯片也不是万能的，它也有对付不了的情况嘛！不过幸好，叶容浅在崖底对她施展的摄魂术绝对能对付，否则怎会知道他的秘密？
“好，让我们回到最重要的问题。”潇绝情沉吟着开了口，“叶容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让小舞掉下悬崖，却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你们把他们救了上来？”
墨雪舞笑了笑：“不，不是什么都没做，他的目的，是刺探苍云的身份和秘密！”
她将叶容浅用摄魂术控制她的过程说了出来，并详细转述了他问的那些问题，末了挑唇：“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叶容浅就是……”
众人齐齐开口：“终极boss！”
墨雪舞点头：“除非是这样，否则他不会问我那些问题。这对我们而言，倒是件大好事！”
本以为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是绝对找不到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果他真的是姚仁珺背后那个人，只要想办法把他除掉，他们就暂时可以放心离开琅嬛国了！
一片沉默之中，北堂苍云微微冷笑：“这么说叶容浅自作聪明地对你进行试探，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败笔！”
墨雪舞也冷笑了一声：“是的，他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恐怕是揪不出他来的，至少在这之前，我绝对想不到他就是终极boss。这就是所谓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说简单点儿，叶容浅这就是弄巧成拙。导致这个结果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摄魂术会对墨雪舞无效。他看准了墨雪舞内力修为不足，却没看准她体内的灵魂来自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当然这怪不得他，与他的实力无关，只能说他运气不够好，碰到的对手不是正常人，那就没办法了。
当然，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姚仁珺背后那个主谋，但基本可以肯定他是那边的人，否则绝对不会知道七煞。既如此，不管是不是主谋，此人都不能留！
“大哥，现在怎么办？”墨行云沉吟着开口，“我觉得，要设局让叶容浅自曝身份恐怕不可能……”
“这是肯定的。”潇绝情皱眉，“有姚仁珺这个先例在，恐怕什么局他都不会上当。如果他真的必须死，恐怕只能剑走偏锋，暗杀！”
墨雪舞对此也表示赞同，所以直接问道：“叶容浅明显比姚仁珺厉害得多，苍云，他的修为在你之上还是之下？”
北堂苍云沉默片刻，居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估不透他的深浅。早先我就想过，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必定极难对付。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是我们的敌人。”
这样？那就比较让人担心了！
墨雪舞皱眉：“那……”
“那什么，不是还有我？”步天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再说估不透不等于打不过，苍云要是火力全开，秒杀一切妖魔鬼怪！”
虽然满腹担忧，墨雪舞还是一下子就被逗乐：“是不是啊？”
“是。”墨行云微笑，“何况还有我们，七煞可不是拿来吓唬小孩子早点睡觉的。别担心。”
墨雪舞越发安心了不少，想了想，她却又忍不住紧张起来：“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暗杀？我倒是觉得，等我们离开之后比较合适。”
这话乍一听起来比较矛盾，都离开了，还怎么暗杀？
北堂苍云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追问：“为什么？”
“你成心的。”墨雪舞哼了一声，“叶容浅既然知道是我们弄死了姚仁珺，对我们当然全神戒备。如果他亲眼看到我们已经离开，自然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放松警惕，你们应该更容易得手。”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暂时按兵不动，保护好自己，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离开，然后……记住，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准单独行动，只要外出，除了方便之外，不许离开我或步天的视线范围之内！”
几人齐声答应：“是！”
商议既定，众人各自离开。墨雪舞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暗中叹了口气：好可惜，叶容浅居然就是终极boss。本来觉得那个人优雅不俗，跟他很能聊到一起去，还以为有机会成为朋友，谁知……
那个破种族太可恨了，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称霸虞渊大陆，还要把其他种族的人都消灭？如果不是这观念太根深蒂固，如果不是从小被洗脑，叶容浅根本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真的很可惜。
不过不管怎么可惜，原则问题寸步不让。如果叶容浅的存在只会害死更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死！
夜色渐深，今晚又是月圆之夜了，距离天劫之日正好还有三个月。
房间里，凌落月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应该说，是看着自己那双绿色的眼睛。
月圆之夜他的种族特征都会浮现的，这不奇怪。自从记起真名之后，他的记忆封印就一直不曾再出现松动，他也没有再想起任何东西，倒让他放心不少。
先前他最怕的就是月未央，倒不是怕伤在甚至死在月未央手里，他不在乎。他最怕的，就是因为他害得北堂苍云等任何一个人被月未央所伤。所以之前，他甚至比步天更希望北堂苍云突破九阶。
现在北堂苍云已经在一步步向神阶迈进，再加上叶容浅的出现，他发觉月未央已经不足为惧，至少，叶容浅比月未央可怕得多……
我去！要不要这么情深意重，我刚刚想到你，你就来了？
陡然感到了一股绝对熟悉的气息，凌落月吐出一口气，声音透着本性的清冷：“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伴随着一声轻笑，月未央已经出现。他笑得很和气，甚至带着几分亲切，仿佛一个满心慈爱的长辈看着最疼爱的孩子：“除了念你成疾，倒是无恙。”
凌落月唇角微挑，目光平静：“可惜我非你命中良人，只好辜负你这一腔相思意。”
月未央呵呵一笑，慢慢走近：“落月，你现在说话好有意思，也比从前更美了！如今在整个族里，更没有比你美的人了，真的。”
凌落月不置可否，依然安安静静地坐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有北堂苍云和墨雪舞的地方，就有你。”月未央痛痛快快地回答，并且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落月，跟我走吧，有个人很想见见你。”
凌落月目光一闪：“谁要见我？”
难道是叶容浅？他从未跟叶容浅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叶容浅应该没有机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不可能指名要见他吧？
月未央也没打算回答，只是笑得更愉快：“去了你就知道了。总之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你不能再跟沧海王他们混在一起，否则会死得惨不堪言！念在同族的份上，我不能眼看着你走上不归路，否则我至少对不起未宁！落月，跟我走。”
凌落月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这次终于忍不住皱眉：“未宁到底是谁？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未宁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儿子，他……”
月未央微笑，却又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个倔强的傻孩子，把自己的记忆封了有什么好？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记得了！”
亲生母亲？原来未宁是个女子？那当初在大街上，月未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为何差点把他错认成了未宁？就算容貌再像，可他们是一男一女……
月未央当然不知道他这会儿想起了什么，或许是因为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有些东西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妨碍了，他便接着开口：“我还可以告诉你，未宁姓月，她叫月未宁。”
月未宁？月未央？难道……
“嗯，猜对了。”月未央又笑了起来，仿佛很得意，“未宁是我妹妹，我是你舅舅，亲舅舅。”
不能说落月被吓到了，但至少，他真的被惊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愕然：“舅舅？你……”
“很意外？”月未央耸了耸肩，笑容虽然不变，眼中已经有几分冷意，“若非如此，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你以为族人会放过你？还不是我一力保护着你，你才活到现在？”
凌落月咬了咬唇，突然冷笑：“你既然是我舅舅，那次怎会要得到我？我虽然记忆被封，但也绝不相信有哪一个种族的人，会罔顾天理人伦做出那种事！”
如果他们仅仅是性别相同，倒也罢了，喜好男风的人在哪个朝代都不缺。可月未央是他舅舅的话，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被指责，月未央却半点不在乎，只是微笑：“这你不能怪我，谁让你那么不听话，非要惹我生气？再说你真的很美，我实在情不自禁，舅舅不舅舅的，我也就顾不上了。”
凌落月的拳头不自觉地攥了攥，却到底没有轰到他脸上。技不如人，轰过去也是自取其辱。
“呵呵！生气了？”月未央突然笑出了声，笑声里居然带着几分宠溺，“你这孩子，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我既然是你舅舅，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当时不过就是为了让你说实话罢了！再说了，那不还是你逼我的吗？”
凌落月看他一眼，暂时没有作声。他就说，月未央虽然痴迷于他们种族的大业，却毕竟还是个人，而且精神正常，应该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行了，跟我走吧。”月未央深吸了口气，“你已经知道我是你舅舅，就该知道我不会害你。何况离开了那么久，你不想去看看未宁吗？她为了你日夜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你真的忍心让她继续这样下去？要知道，她怕是支撑不了几天了，你真的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见？”
这几句话的分量就比较重了，凌落月立刻一怔，下意识地追问：“折磨？她……为我受折磨？什么意思？”
月未央却皱了皱眉，没打算回答：“现在来不及细说，你先跟我走！殿下教给我这种法术，维持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失效，北堂苍云就会察觉到我的存在，到时候你就走不了了！快走！”
凌落月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他们已经聊了这么久，还不曾惊动任何人，原来是因为月未央？难怪他这么沉得住气，没一露面就下杀手。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手腕一紧，月未央已经抓住了他，拖着他就往窗口的方向走。
凌落月瞬间回神，立刻要将他甩脱，月未央的目光瞬间一寒，厉声呵斥：“落月！你真的要不顾未宁的死活，一意孤行？她是你母亲，你却害得她受尽折磨，就不怕天打雷劈？”
凌落月的脸色虽然已经变得苍白，神情居然还算平静，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到底还是成功摆脱他的钳制，往后退了几步：“你欺我记忆被封，自然怎么说都可以。但我当初既然决定这样做，应该会考虑到大多数后果，不可能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而不顾。所以，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