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深远

  凤殊也没有想到这人去而复返为的就是来和她说心里话。
  “可能还要感谢熊骄元帅对你的激励?要不是因为他这么高富帅,可能你也没有想要成为白富美的雄心壮志。”
  屠隆愣了愣,回神过来便是开怀大笑。
  这种像是朋友的挖苦,真的再好不过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有一部分还真的是被他刺激到的。
  他自己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不管是品行、实力、长相,还是出身,身份,财富,权势,他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全方位地碾压我啊。熊家更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俯视屠家,不,也可能是完全就没有将屠家放在眼里过。
  他向我表白之后,就一直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有任何人想要靠近我,不论男女老少,他都直接将人赶跑了。
  虽然一开始我也因为他的青睐生出许多的虚荣心来,可是我这人从小就习惯了解决实际问题,能够看得见摸得着也确实拿到手的那种实际的东西,才是我习惯了要去努力争取的,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了他给我带来的麻烦远远大于好处。
  当初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在公开场合和私底下我都严厉地禁止他再靠近我。以为只要这样做,他就会因为脸面问题而放弃。结果他完全不以为意,不管我用什么方式拒绝他,他都能够不当一回事,一如既往地对待我。
  意识到这人是来真的,也真的是一个真诚待人的人,我也就没有办法再肆无忌惮地对他发脾气,训斥他,嘲讽他,无视他。
  我从小脾气其实也不小,可以因为家庭成员简单,家里家外接触的人也不多,根本就没有人会惹我生气,我也不会惹别人生气,所以一直以来身边人都认为我是个好脾气的人有好几年真的被他缠得不耐烦,东躲西藏的,能够避开他的场合我都一律避开了,可完全没用。
  几年后再见面,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就像你从小就开始养的宠物那样,哪怕几年不见,它还是只认你这个主人,还是会飞扑过来,缠着你不让走。”
  凤殊忍不住笑。
  屠隆也跟着笑,“这个说法不是很妥当,对不对?但那个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真的就像是缠人的咕噜兽,让我都觉得不理他是罪恶。
  那时候真的还年轻,也厌恶了总是躲着他,觉得不管怎么拒绝都没用的话,那就不管了,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他很好很强,我也不差不弱,凭什么就要害怕这人的纠缠?他其实很敏锐,意识到我放松了,从那年开始,就真的不管我去哪他都跟着去哪了。
  从读书到加入军部,从小兵到现在成为元帅,我们真的是一起成长的。
  他帮了我很多,护了我很多。可能真的是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了,我都不知道确切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年,我自己都下意识地认为他和我毫无疑问会结婚,毫无疑问会像其他的夫妻一样过生儿育女并肩作战的生活,直到哪一天先后老死,这段缘分就算是尽了。”
  屠隆叹了一口气,双肩耷拉下来。
  “就算现在下定了决心要远离,我还是会觉得遗憾啊。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让我觉得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找到一个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的男人了。我可能真的不会有机会和一个像他一样这么好的人结婚了。”
  “害怕的话,就不要走啊。留下来面对,也可能会出现转机。”
  凤殊就像是朋友一样劝说。
  “如果是你,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会坚持下去?”
  “看情况。
  我不是当事人,所以感受不到你现在在经受的压力,也不知道你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意愿有多么强烈,是不是坚信除了这个人之外,就不会想要和任何人在一起生活。
  有很多的因素交集在一起,别人的看法重要也不重要,重要是因为有时候的确可以给予客观的评价,但很多时候哪怕他们给出的评价是客观而公正的,最终要决定怎么做也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哪怕是任性甚至是错误的决定,那也是自己的决定。”
  简而言之,她没有办法给出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会如何做的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怎么做。
  “你决定和君临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除了他之外,就不想要和其他任何人结婚了吗?”
  屠隆会这么问,凤殊毫不意外。尽管这段时间被身边人狂轰乱炸了不少次,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觉得不耐烦。
  “没有。当时只是确定想要和他结婚,但并不确定是不是会和他一起到老。结婚最大的危险你知道是什么吗?不是生老病死,而是结婚之后,就意味着我们会面临离婚的风险。只有结了婚的人才需要面对会离婚这样的事情。”
  凤殊第一次正式告诉了一个外人,她的确产生过有可能走不下去而和君临离婚的念头,当然,她并没有承认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打算。
  “现在呢?现在确定只想要和他生活吗?认定了对方才是自己唯一的伴侣吗?”
  屠隆尽管有些惊讶,但并不觉得奇怪。很多夫妻哪怕婚前爱的死去活来,磨合得足够长久,婚后也容易进入争执不断疲倦加深的状态,离婚的念头一次都没有过反而是难以理解的。
  “嗯,算是吧?现在我想象不到自己和其他任何人结婚的场景,更别提一起生活了。”
  凤殊摸了摸鼻梁。可能是因为她比较古板,不懂得变通,所以现在难以接受别的男人躺在她身边。一想到不是君临,而是别的男人,就会觉得毛骨悚然,光是想想都无法忍受。
  说到底,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凤九娘,想要脱胎换骨,变成这个时代的凤殊,没有从前任何记忆的凤殊,谈何容易。
  “你是特指想象不到自己和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屠隆立刻指出了关键点,见她脸红,不由大笑。
  “你怎么这么传统?很多人在婚姻中都是持很开放的观念的,即便这么做会危害到婚姻关系,可就是有人能够一直到死都和配偶相处的不错。
  当然不是全部人都有这种宽松的概念,最起码,我身边的人还没有这么开放的。大家都认为哪怕没有感情,也得要为婚姻负责,在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之前,就不能够发展另外一段感情关系,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要严于律己。
  可大家并不会有那种必须要为某一个人从一而终的观念。实在过不下去了,那就好聚好散,正式离婚,交割清楚,重新和别人开始一段新的旅程,这是完全被认可也是被祝福的。”
  凤殊咳了咳,硬生生地挤出了几个字来,“我知道。”
  问题是,知道不代表她就能够做到。
  从前她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前不久她才突然意识到,可能她真的是别无选择的。
  对于她个人意愿来说,她当然是优先选择单身到老,这也是最让她感到舒服毫无挂碍的生活方式。可是不提从前,就论现在,她也已经没有办法认真地考虑这个选择了。
  她为凤家人所救,先是凤昀的姐姐凤殊,继而是凤小七的母亲越清,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够不涌泉相报。
  如果凤昀的姐姐还在,知道了凤家的存在,她肯定也会希望姐弟俩都到凤家生活。
  如果越清没有死,她肯定也会希望她的任何回报都不是给予她个人,而是回馈给凤家。
  如果不是魂石确立她来继任,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争取甩手不干。
  可一切就是这么巧合,她没有办法。哪怕她因为活下来而解决了凤昀的生存问题,而给他带来几个外甥,给凤家解决了一个劫难,可是她终归还是欠了凤家。已经得到了的身体,已经延续了的寿命,是没有办法再回报给具体的某个人的。
  凤山的出现只不过是加速了她对自己认知的清醒。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则,说明凤家历史上是曾经出现过差点绝嗣的危机的。因为太过严重,或者不止一次重复出现这种可能会导致灭顶之灾的危险,所以才弄出来这么一个规则。
  当然,也可能一开始并不是这么严苛的。只是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地调整,最后才形成了这么个东西,而确切的具象,现在她认识到的便是凤山。
  只是,他之前也说,他以后会是她的首席护卫,统领她身边的护卫团。不管是明卫还是暗卫,她的任何跟随者,都归他管。
  换言之,他其实是相当于凤岐宗的身份的。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她成为凤家族长,他就会是凤家大总管,是学堂星的校长,掌管凤家子孙后代的教育,人才的培养与选拔,他都是说得上话的。
  可为什么凤珺的贴身护卫首席追随者会是男人?
  她突然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这种规则之下的追随者,从一开始就有好几个人?根据准继承人的成长,凤家慢慢培养,最后从中挑选出两个准首席,男女各一,不管是实力品行还是脾性,他们都更加地贴合准继承人,以至于最后哪怕成不了夫妻,也能够成为朋友。
  “因为有种朋友的感觉,所以我说话过于随意了。你不用介意。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晚辈,但君临的确是我的晚辈没错。我不会随意泄露我们之间的谈话的。”
  屠隆见她沉默,怕她心有芥蒂,赶紧开口安抚。
  “啊,不是的,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别的事。”
  凤殊回过神来。
  “的确像元帅你所说的一样,没有必要太过死板。只是君临和我都比较洁癖,所以双方都难以接受别人。这也很难说是好是坏吧。
  就目前来看,我的确是希望和他的婚姻能够持续到老。
  他没有特别让我难以忍受的缺点,虽然脾气也不是特别好,有时候行事也比较出格,但综合分析的话,他还算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理智在的情况下,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都不会去做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至于无法掌控的情况,那谁都一样,这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虽然我对熊骄元帅可以说毫无了解,可是你能够这么称赞他,说明他真的就是这么好。
  我不认为君临有熊骄元帅那么阳光又纯良,更不可能像他这么正直端方。君临不能说不善良,可他的善良是带着刺的,严格说来,他这人比较剑走偏锋,亦正亦邪,行事偶尔也会像是野路子出身的。熊骄元帅大概率是不会这么做吧,所以才会是让你这么推崇,难以割舍。
  人的一生际遇是非常难以预料的。难得遇到一个这么高水准的人,而且这人当真对你多年都|痴|心不改,我想你不妨慎重考虑离开这个决定。
  不管怎么说,就算他的父母会付出性命的代价去阻拦你们,那也是他们的决定,而不是你的决定,同样不会是熊骄元帅的决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果将‘父母’换成‘恋人’,换成‘朋友’,其实同样成立。
  你能体会到他们为人父母的苦心,相信有朝一日,他们也或许能够察觉到你身为恋人的不易。即使无法体会到你的难处,他们肯定也已经看到了熊骄作为儿子的挣扎。兴许你们熬一熬,就真的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
  屠隆苦笑。
  “萧叔和君叔当年也是这么劝我的。而你知道当年是多少年之前吗?”
  凤殊自然不知道,静待答案。
  “五十年前。”
  屠隆又叹了一口气。
  “五十年前,熊骄父母就已经明确地给我传递了这个信号。再往前二十年,他们认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依旧没有办法让我这个榆木疙瘩开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先礼后兵,这就是他们当年的决定。”
  熊家先后以各种隐晦手法打压和她有关的人,如果不是后来被萧远山发现,并且加以制止,情况可能会愈演愈烈。但即使后来他们停止了或明或暗的各种手段,熊家依旧没有放过她屠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