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吉时已到
却见萧沐冲扶着穆紫彦,在她衣袖里寻了一张金黄色的符纸放入自己的胸口,扬起剑眉,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这般对她,但这丫头已经耍过我多次,我只好这般打晕她,不然她又跑了。”
他说完将自己袖中的慈清给的金纸放入了穆紫彦衣袖中,抱起穆紫彦,走到了尹川面前。深邃的紫色凤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尹川说道:“守护好她。”
“历劫什么的,我很有经验,不如我去”尹川没有伸手去接穆紫彦,像尹妃料想的一样,他早在受到司马丞相信时,就打定主意替穆紫彦去受那惩罚了。
“换做平时,我萧沐冲很乐意有人抢着去受那劳什子的劫,但如今琼川一团遭,你还是处理了自己的家事,再来理会赤方的事吧。”萧沐冲说话好不留情,他可不愿意尹川这一番好意是为了穆紫彦的,所以他故意说赤方。
尹川一笑而过,伸手接过穆紫彦,却喊住了转身离去的萧沐冲。“什么样的劫?”他知道萧沐冲要替穆紫彦去受那番劫难,但他必须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劫,毕竟,他不仅是子翼星。
萧沐冲没有转身,“子翼星守护好她便好。”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那三十道天罡雷,他不知道慈清和尚是否集满了万民的祈福,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的融了那期颐冰瀑,在这狼烟四起纷乱的时刻,如果他修为不济,那么,尹川是穆紫彦最好的守护。就当他这个火云没来过这世上。
尹川想了想不再多问,抱着穆紫彦在山崖之上,看着萧沐冲离开了视线。日光乍现,风吹动秋天的树叶飒飒作响,“珈蓝,我该何去何从?”
“陛下,您听火云的守护好彦儿便好”珈蓝恭敬地回答,她一直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尹川身后,尹川的心思她最是明白,他想挽回兄弟间的手足之情,可是自古帝王之家能有几分兄弟亲情,
“阡陛下是先帝嫡出,陛下您自幼聪敏深得先帝宠爱,唯有婢子出生的陌殿下不受关注,他自幼隐忍蓄锐想一展抱负,本没有错”她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眼尹川继续道:”但他嗜血杀戮与北桑勾结,将琼川推向了无底深渊,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尹川听了珈蓝的话,知道她担心什么,上次他不顾一切地去救了尹阡,这次她担心自己去救那尹陌吧,他看着眼前被朝阳映红的大地,缓缓开口道:
“红日无私,贫富一般照应,青天有眼,善恶终会分明,燕池不会手软的,我也只想亲自送送他,还琼川百姓一个公道。”
珈蓝听了有些惊诧但也欣慰,眼前的陛下自伤病醒来后,渐渐有所不同,寨前那随手杀了的士兵、刚刚的那番布置,现在对尹陌的这般决绝,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论佛禅亲伦、不论是非善恶,变得更像琼川陛下,更像子翼星,更像匡扶火云的阏逢星。
“陛下,秦纬将军已经控制了灵都,不如带彦儿回灵都吧。”珈蓝看着尹川手中睡着一般的穆紫彦,想着他定是要先安顿好她才会去月牙湖。
“不,我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尹川抱着穆紫彦转身对珈蓝说道:“你去寻秦纬将军,让他带一万精兵即刻秘密出发,去赤方边境等我。”
说完,人便抱着穆紫彦凌空飞起,珈蓝望着那一袭白衣,墨发翩飞的尹川就这般紧紧地抱着穆紫彦,知道他既是要保护她,又是想多陪着她,那温柔深情的目光没有给过她片刻,她心里不免一阵疼痛,为尹川疼痛,也为自己疼痛。
远远地,本来随着凝霜下山的流枫却站在了一侧树枝上,看着珈蓝发呆的背影,凝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将她送回灵都后,来寻我们。”
“不了,”流枫摇了摇头,“尹川在时,她看尹川,尹川不在时,她就弹琴,她的琴声告诉我,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心,况且,尹川身边需要一位她这样的人陪伴,不是吗?”
凝霜不说话,刚刚崖上尹川那神伤的表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得不到自己心仪的,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守着他,便也是好的。
“要不,哥我守着你”凝霜忽然笑着搭上了流枫的肩膀。“一辈子守着。”
“滚——”流枫甩开他,径直飞下了山崖。
凝霜笑着回头看了看珈蓝,摇了摇头,愿得一心,白首不移,何其难也,不如此生乐逍遥,修仙上九天。
琼西沙漠,金色苍茫,湛蓝的天空映着俊裕山下一汪月牙般的湖水,那湖水澄清静谧,像天上仙子掉落凡间的玉坠,又像夜空里的新月,更像月心的笑眼。
燕池站在俊裕山顶的一间石室里,透过一尺见方的小窗看向山下,一路行来才知道那个扮成月心的妇人原来是谢姑姑,是那个每次月心偷偷去宣夏回来都会被她罚去思过崖的谢姑姑。
这四年来,月心每次出宫千里迢迢去宣夏寻他,从岭西寻到华都,寻到东岳,每次他都避而不见,让她失望而归,每次她走之前都会拿潘鱼儿修凡他们撒一通气,发誓下次一定要见到他,每次,她都会在回琼川前去岭西他们相拥过的山崖上喝一夜的酒,每次回琼川后,她都会被那谢姑姑责罚。
这些燕池都知道,即便他不想知道,修凡也会一五一十地拐弯抹角地告诉她。
认识她时,不知道她是月夕宫的人,爱上她后,她却已经是月夕宫宫主。除非琼川皇帝,她此生不能再嫁任何人,否则,万民唾弃。
山下人声喧哗,日光下竟然张灯结彩,石室门沉重地开启,“月心”穿着一身大红嫁衣,亭亭玉立在门口,笑颜展开,“燕池,你醒啦,不要怪我无礼,我几番去寻你不得见,今日既然到了琼川,我便是要绑了你成亲的。”说话间,她拉住了燕池的衣袖。
“成亲?”燕池讶异眉目扬起差点问出声,却又闭了口,再没有见到月心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假月心看到燕池的神情露出喜色,却见他依然不吭一声,有些急,昨晚慌乱间没记住他的声音,一早尹陌说要她易容成燕池,她不得不再次扮成月心来试探。“这些年我去寻你,你为何不愿意见我,知道我有多伤心么。”说着抬手拭泪般低垂眼睑。
燕池冷眼看了一下,转身不语,月夕宫的易容术果然天下一绝,不仔细分辨,真会认错。谢姑姑将他抓来,竟然不是旁人来问讯,而是她自己,那么自然还是要发挥她易容的特质的。外貌可画,声音却要亲耳听一听,才学个真切。
“冷木头,为何又不理人”假月心在他身后故作生气地嗔怪着,令燕池很是厌恶,任她怎么说怎么撒娇也不开口。
“燕池,你不要后悔,今日若你再不理我,我便嫁于陌王。让你后悔一生。”说罢她狠狠地关上铁门,环佩叮当地抛开了去。
声音、体态都模仿的极致,可惜,月心从不在他面前小儿女般流泪。
昨晚在北虎崖上,他隔着洞门喊了一声“月心,我是燕池,不要胡闹了,走吧”,结果洞内半天没有动静,当他踢开门时,却发现这个月心坐在地上我见犹怜地哭泣,边哭边骂他怎么现在才来救他。那一眼,他便察觉了她不是月心。
石门再次打开时,已经黄昏,崖后的月牙湖在落日中水波幽暗,不似白日里靓丽,燕池被两名士兵拉出石室时,看了一眼崖后的风景,那湖后的沙山脊线上,隐约扬起了沙尘。
出得石室,山野空旷,顿觉精神怡然,燕池惬意地深吸一口气,心里笑道,没有风啊。
石崖之下,燕池被侍卫带着蒙着眼穿过一道狭长的山道,两山相拥如云,只留一线天悬于头顶,山道之上弓箭手目光冷咧,燕池看不见,却嘴角勾起,不动声色地跟着侍卫。
拐了数个山道后,侍卫拿开他眼上的黑布,眼前尽是一座华丽的殿堂,堂上红绸高挂,彩灯通明。
数名衣着半露的妖娆女子,和着欢快的音乐在堂前舞姿荡漾。一众身着甲衣的将士和大臣围坐两侧饶有兴致地喝酒赏舞,正堂上一男子一身大红礼服肃然端坐,面容与尹川十分相似,但眼睛里却多了一些森寒,他冷眼看着这个堂厅,见燕池到来,瞟了一眼身旁的内侍。
“舞姬退下——”内侍高喊了一声。
“久闻燕池将军名号,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尹陌开口竟然热情说道。说话间舞姬们已经纷纷退了场。
燕池瞟了一眼大堂尹陌,并不言语。
“朕知道月心宫主与燕池是故交,今日是我与月心大婚的日子,特请燕池见证喝杯喜酒。”尹陌拿起酒杯看了一眼身边内侍。
“吉时已到,奏乐。”内侍高喊。
随着隆重的礼乐响起,大堂一侧红绸布置的门洞内,几名侍女搀扶着一身嫁衣的月心走了出来,月心头上戴着薄薄的红盖头,透过那薄纱,燕池能看得月心的脸盘,看到她的眼睛。
燕池能看得出来,她是月心本人,为何她会乖乖地穿上那嫁衣,侍女虽然似搀扶她,但却没有触碰她,她是自己走出来的。燕池以为月心定会被挟持,但如此看来,她身体无恙,竟然还精神奕奕地穿上嫁衣来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