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刁难
此次他们与九遥高原附近的幻虎族联姻,与幻虎族达成协议,借调其族内一半的青壮之力,开采咱们高原的神山矿脉,所得之利三七分成。”
在一处溶洞中,木白对着身前的人恭敬汇报。
年轻的身影注视着石床上沉睡的青年,眼睫微垂,掩了眸中的情绪,薄唇微抿,神色清冷。
一身白衣,在溶洞的水汽中看起来有些虚幻。
“你去请一下腾蛇族的长老,邀他戌时在族内议事堂一叙。”
“是”,木白垂头领命,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溶洞当中。
“滴答滴答”,随着木白的离去,溶洞之中复归安静,只听见水滴落的声音。
邝逸立在石床前,呼吸极轻,像是担心惊扰了躺在其上的青年。
青年面容平和,如果不是那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邝逸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鬓边。
明明大哥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却因为陷入深度昏迷,透支了体内的生命之力,鬓边已经长出了几丝白发。
如果细看,还能看见他的面上也有一丝丝极浅的皱纹。
“大哥,明日阿逸会带着族人,夺回咱们的故土”,邝逸低声说着,蹲在了石床边上,轻轻地靠着沉睡的邝远。
余光瞧见他手上带着的皮护腕,还是他们当初一同去游历时,邝逸打了一只修为颇高的穿山甲,做了一对护腕,送给了他。
邝远极为喜爱,一直将它们戴在腕间,只是大哥护住了他,这对皮护腕却没能护住大哥。
眼中涌出一股悲伤的情绪,将邝逸周身包裹,他以头伏在石床边上,冰凉的气息触着他的额头。
“只是阿逸无用,如今尚未寻得紫灵芝的消息。”
紫灵芝是当世数得上名号的珍宝,却已经杳无音信了千年。
纵使这些年来邝逸派人四处探听,从未间断,有几次都摸到了模糊的消息,邝逸率人满怀希望地前去,却又次次扑空,始终没能找到。
“时间不多了啊”,他喃喃自语,看见大哥手背上的皮肤也开始出现褶皱,紧迫感和与日俱增的压力压迫着他,令他喘不过气。
从广寒宫中逃出之后,他担负起了重振本族的重任,看似轻松,背后却不知负担了多少。
从族中老小的安顿,剩余青壮的操练,到暗中探寻当日真相、寻找紫灵芝,以及如今联络腾蛇一族夺回九遥高原,他一贯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出现,让大家渐渐遗忘了,按照族中的年岁来算,他也不过堪堪成年而已。
早些年在母亲和大哥的保护下,他少不更事,无甚本领,犰狳一族又一向独来独往,到得族灭之后,他竟找不到一丝援助之力,而自己也很是弱小。
那段夹缝中求前路的日子,他也曾在沉睡的大哥面前,暗中哭过不少次,只是每到人前,他已经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
他不能倒下,连后退半步也不能,只因他是族长之子,如今他担负着的,是整个犰狳一族的将来。
本来也不是那么急于夺回九遥高原,只是随着土狼对故土的占领,他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神山矿脉上面!
九遥神山出土的火晶原石,是他们犰狳一族修炼晋升的辅助之力,对于那些兽族而言,更是有着莫大的裨益。
如今离开了火晶原石的帮助,族人修炼进境缓慢,许多受伤的族人至今尚未完全复原。
没有人能等了,没有时间给他,让他徐徐图之。
于是一向高傲的犰狳一族低下了头,去寻找那些遁隐的上古神兽帮助,只是他们的踪迹难测,邝逸也只是勉强找到了腾蛇一族。
那日腾蛇一族的刁难,令木白他们都觉得难堪。
上古神兽之间本就谁都不服谁,邝逸的母亲当年作风有些强悍,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故人之子送上门来,有事相求,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弃折辱的机会?
在邝逸踏入腾蛇一族开始,他们就开启了护族大阵,他拼着一身伤痕闯了过去,也折损了几个手把手培养起来的护卫。
然而到了族长门前,又遇上了一个阵法。
腾蛇族长端坐其上,神色傲然:“小子,你既然有事来求,不妨让老夫看看你有多少诚意。
这阵简单,你躬身就可过来,但你若是强行破阵,我们也只好关门送客了。”
说罢,他跷起了二郎腿,带着不善的神色,看着邝逸。
如今族长已去,少主昏迷,虽然邝逸不肯接位,但犰狳一族早就视他为主,跟着他来的护卫见腾蛇族长这副神情,都忍不住要冲上去,邝逸却伸手将他们拦住了。
“拜见长辈,这躬身的礼数,自是应当。邝逸拜见腾山前辈”,他朗声说着,神色自然,躬身进入阵中。
“哈哈哈,好!贤侄,快些进来吧!”
腾山坐在上位,放声狂笑:“可惜你母亲已经不在了,否则也该请她看看,她教出了一个礼数多么周全的好孩子。”
木白在邝逸身后,和那些护卫一样,脸上都带了隐隐的怒气,但是邝逸的脸色却看不出半分不虞,只是微微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挡住了他因紧咬牙关而绷紧的腮帮。
可是刁难却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他们越往里走,重压就越强,身子也就躬得越低,走到三分之一时,已经有些护卫撑不住,双膝跪地。
“如此大礼,怎么使得,各位壮士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才是”,腾山旁边立着的青年出言相劝,却是语气讥讽。
那些跪伏在地的护卫捏紧了双拳,而邝逸的身子也被压低了些,却依旧步伐坚定,并不是不能抵抗。
但看着护卫们这副模样,他伸手撩开了衣摆,毅然陪着他们跪了下去。
“公子!”
气性大一些的护卫眼中都逼出了点点泪意,邝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有安抚之色,“跟上吧。”
于是那些还能撑得住的护卫,也跟着邝逸一起跪了下去。
大殿之中忽然变得很是安静,只有这一群人膝盖摩擦大理石的声音。
他们跪行着向前,不发一言。
那些护卫都将头垂了下去,并不是在表示对腾山的敬重,而是对前方那个,陪着他们跪行,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