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九流三教,齐聚小店
周云舒这两天最爱做的事情,可能就是坐在靠窗户的桌子边,从早到晚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外面的深秋桑林所吸引一般。只是在该用饭的时候叫些吃食,其他时间,则是一壶粗茶慢慢饮着,眼睛大多时候,都放在窗外,偶尔瞥一眼店里的客人,如是而已。
这样奇怪的行为举止,使得他成为了“白桑轩”最为奇怪的一个客人。然而当事人周云舒却像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被别人异样的眼神关注,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特立独行”。毕竟他现在所扮演的,其实并不像是一个江湖老手,更像是一个运道不好的游学书生。
别说,就他这两天的样子来看,落魄书生的酸样,还真是被他给演出了八九分。
“嗤!酸书生!就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叶子都快掉光了的桑树林有什么可瞧的?这些读过书的人,就爱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闲的发慌么?”这是一个店里的伙计背着周云舒念叨的牢骚。
小伙计才这么一说,就被掌柜的一巴掌给拍了回去:“关你屁事!人家住店吃饭,给的是真金白银!你小子少在这里泛酸水儿。人家有能耐,你小子有什么?有本事你也真金白银的住下来,也亲自伺候你,成不?”
掌柜的嘴巴子张开了,可就闭不住了:“说了多少次了,这三教九流的,多的是些神秘人物,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本分,少他娘的念叨些有的没的,万一吃罪了客人,仔细你的小命吧!老子可未必保得住你!”
“嘻,看那客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绿林人物,怕什么?咱在后面说话,他能听见?”小伙计不服气,或者说,单纯的是在反驳掌柜的。
“嘿,你小子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呼死你个杀千刀的?做咱们这一行的,干的就是伺候人的事儿。你一肚子酸水儿算怎么回事?是怕老子生意好了是吧?信不信老子回头就给你结了工钱,让你老小子卷铺盖滚蛋!”
在祭出了“开除”这一杀手锏之后,小伙计一下子就老实了。低着头:“好啦,掌柜的,俺错了还不成么?打从现在起,小的再不敢胡说八道了,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啊。”
掌柜的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给老子记住了,客人……”小伙计举手投降,掌柜的却未罢休,依旧在那儿喋喋不休,小伙计低着头,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老老实实听者……
发生在后厨的对话,自然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周云舒的耳中。他微微一笑,却是不放在心上。目光依旧在十里桑林处流连,心里则是在琢磨着关于自己来这登封的任务。
前文其实已经提过,关于嵩山有宝这件事情,在中土守护者和异族众高手血战嵩山之后,便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在有心人王凡的推动下,早已经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理智些的,自然会以为是无稽之谈;聪明些的更能推测出其中必有阴谋,纵观江湖千百年来,那一次突然兴起的这类流言,背后不是藏着深沉的阴谋算计?有鉴于此,自然不会来蹚浑水。
只是常言说得好,“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诺大的江湖,理智的,聪明的人物终究只能占极小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那种放不开名与利,解不了贪和嗔的人物。
正因如此,最近莫说整个嵩山附近了,就是整个登封县,也因为这些三教九楼的江湖人士而为之热闹不少!周云舒所要面对的,除了已知的异族十字教,还有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各路三教九流的人物,肩上的压力,可是一点儿都不小!
不过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情。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都是最后做过一场罢了。有左瞎子这位奇人策应,他所要面对的压力,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只要不一开始就暴露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那就算不得麻烦。问题又回来了,还是要着落在左瞎子是否可靠上面……
周云舒入住的白桑轩,位置上正好是往来登封的必由之路,也就无怪乎这个年月,生意还是那样的好了。在这个时间,南来北往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多了,再多一个有几分酸气的书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书生嘛,不装深沉,哪里能显得自己不同凡俗?
其是周云舒能够不被人察觉他是一个身怀绝艺的高手,大半原因,还是着落在南来北往的客人中并没有真正高明的人物,再加上周云舒敛尽气息,分好不露。就是有心人怎么观察,也是一个身体孱弱的文人士子罢了。
托大明养士三百年的福,纵然大明已经不复存在,兵荒马乱的年月,书生的地位在民间还是足够的高,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对这一类人,也大多抱着一定的尊重……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周云舒的表现,的确像是个怀才不遇的士子。否则的话,穿上龙袍不似皇帝,真以为江湖人就那么好糊弄?
旁人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当事人周云舒自然无从得知。他所在意的,是今天的白桑轩似乎比较热闹,来了一两个值得他重视的高手。虽说这里江湖人出没的比较频繁,但真正像样的高手,却是不多。能够让周云舒重视的,那就更少了。
偏偏今天正是左瞎子预测的碰面之期,突然出现了不得的江湖高手,由不得周云舒不添上几分小心。“莫非左瞎子自己暴露了一些消息,意在搅弄浑水,也好浑水摸鱼?”
心里浮现这么个念头,周云舒却有把握这很可能就是事实了。对方既然能够在十字教钉子的眼皮子底下传书千里给中土守护者们,那么再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一点儿也不为难。
思量中,周云舒却是没有忘了对店里的众高手们打量着。第一个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瞧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这人和自己一样,一副书生打扮,只是比较起来,他可就比自己高调多了。
这人自从进了店,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就把整个大堂巡视了一遍。然后把长剑放置在桌子上面,然后点了几个菜,可能是嫌弃这里的茶叶粗糙,他只让店家送了开水过来,泡着自己的茶叶,慢悠悠的坐在那里享用着。
一身精致的澜衫,看料子,应当是绸子面料,一口精致的宝剑,配合着眼中不时显现的菁华,分明是个颇具功力的剑客。周云舒虽然不认识对方,却也料到对方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
“先天后期,我此时功力未复,要应付他,却也容易得紧。且先静观其变吧。”
略略思量,周云舒便对这人像是失去了兴趣,随即就把眼光再一次挪移到了窗外。倒不是真的就不再留意此人,只是通常来讲,武林高手对于别人的的目光十分敏感。若是一直注视着他,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从而有了暴露自己并非寻常书生这一事实。
周云舒虽然不怕此人,却也没必要惹人注目,暴露自身。只是这一把目光挪移开,周云舒便又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物。
那是一个玩猴儿戏的老人,瞧上去也是猴精猴精的模样,行动间虽然极力伪装自己是个普通卖艺的人,但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种气度,这却绝非寻常人所能够拥有的了。周云舒略略观察,就发现这老头儿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这个老头儿瞧上去总有六七十开外的年岁了,他生就一对招风耳,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羊皮夹袄,配合着他精瘦的模样,瞧上去倒也颇有几分喜感。只见这老头儿背着一个又大又重的木箱子,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腰,就显得更加的驼了。
要不是周云舒招子亮堂,只怕还真以为这人就是个卖艺耍猴的苦哈哈。然而周云舒何等眼力?第一眼就察觉了端倪。
这老头儿的穿着打扮,瞧上去土固然是土了,可是如果细细观察,却能发现这厮手脸皮肤俱都细白干净,尤其是双手十指,都留有甚长的指甲,只这一点就不像是行走江湖的粗人。
更何况,这个老头儿那双眼睛里含蓄着隐隐菁华,一双太阳穴是较常人要凸出许多,分明是一个内功有了相当基础的练家子。就内功造诣来说,很可能不比他之前留意过的那个中年剑客来的稍差!
“又是一个先天后期的厉害人物!奇怪,当初芜荻告诉我天下先天级数的高手有数,也就寥寥那么几人罢了。这回倒好,一个小小的白桑轩,因为所谓的嵩山遗宝,就已经冒出了两位。”
“也是,利益动人心。接下来可要小心一些,要是再多两个这样的厉害人物,自己功力未复,应付起来可就吃力了。”周云舒心中暗忖,眼神在老人身上溜了一圈,随即又沉寂下去。
之所以一直说这老人是耍猴的,源自于这老头儿手里还牵着一双猴儿。那双猴儿,只是滴滴溜溜地围着他身前身后打转,一点儿也不安分。猴子闹腾,人也就跟着打着圈圈,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君不见,满堂客人,一时间都把眼睛放在了外面的这个老人身上,发出了一阵阵的欢笑。
耍猴的老人却还在进行着自己的表演:“额滴儿,不要闹啦!在闹腾下去,可就要了爹的老命了!”一边拉扯猴子,一边说着俏皮的话儿。口音里夹杂着浓厚的晋陕味儿,听起来却让人只觉得有趣,又感觉怪是舒服的。这老头儿不开口则罢,这一开口,引得众人笑的可就更欢实了。
“喂,那耍猴儿的,给大爷进来给大爷演上两场,放心,逗的爷开心了,少不了你的赏赐!”说话的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背着一口九环大刀,瞧着威风凛凛,说话也是威风得很!
这人算是这登封地界的地头蛇了。一身功夫虽有几下子看头,却也并不如何高明。这人自小就有一股侠气,他虽然是干的收保护费的勾当,但每拿一分钱,必然要做一分钱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这人素来不依仗武力欺负那些可怜的普通人,更多地还是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商贾官员们出手。是以这人在登封地界普通人那里口碑甚好,但在有些地位的人那里,却是坏的流脓,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物。
“哎唷,听见没有,额滴儿,有钱拿了!”老头儿搭了个躬,却不料那一双猴儿根本不听他招呼。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同时打转,弄得老头儿顾此失彼,简直不知照顾哪边是好。好不容易,这个老头儿把猴儿给弄顺了,这才往店里面走了进来。
只是这耍猴儿的老人没有真个表演猴戏,冲着那位豪客呵呵有声的笑道:“这位大爷见谅,小老儿一路走来,委实肚中饥饿,可否容小老儿先垫垫肚子,再给大爷献个丑?”老头儿虽然姿态做的谦卑,只是明眼人如周云舒,哪能看不出这老头儿眼底的那点子不屑?只是事不关己,看看热闹又有何妨?
“哈哈,霸刀宋老三,人家卖猴戏的可瞧不上你呢!你瞧,人家可没有要耍给你看的意思……”说话的是坐在那个宋老三旁边的精壮汉子,一脸戏谑调侃,其包贮险心,委实让周云舒看不过眼。
“哎呦,这位爷可不敢乱说!额是真的快要饿死了,可怜了连额们这些苦哈哈……”耍猴儿的老头儿连连拱手,道歉不已。这个样子。却是让霸刀宋老三对同伴有些不满意了。
他又不蠢,何尝不知道这个耍猴的老头儿只是托词,人根本就不乐意耍给他看。只是要他就此对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老头儿发作,那却又违背了他的“人生准则”。索性就将火气发坐在了那个戏谑他的精壮汉子身上。
没办法,这厮挑拨生事,何尝不是扫他霸刀宋老三的面皮?不对普通人撒气儿,那就只好向这位没安好心的“同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