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任性一次
皇帝神色阴沉:“朕当年已经做错过一次,这一次不能再错了,楚爱卿,你能够帮朕达成所愿吗?”
“身为臣子,自然应该为君分忧。”楚非衍低下头去,微微拱手行礼,衣袖之上绣着的波涛纹路轻轻晃动,遮掩住了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
皇帝心中满意下来:“好,朕就知道,唯有你是对朕最为忠心的!这两次的事情,沐凝华都在其中受了牵连,朕思来想去,必定是有人想要借着对付她来将你拉下水,你要小心防范,不要中了奸人的圈套。”
“是,请皇上放心,只是这件事情到底影响重大,这段时日皇上还是远着一些景御宫那边,这样才能够不为珍妃娘娘招惹太多的注意力,也好让她安心的休养。”
“你说的不错,”皇帝端起茶盏,手指竟然不由自主的打颤,茶盏的杯盖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叮的响声。
皇帝的牙关一动,额角上的青筋一闪而过,竭力的想要稳住手上的动作,可是最终却颤抖得越发的厉害,他猛的将茶盏摔在地上,眼神之中闪过盛大的恼怒以及不可自制的苍凉:“朕终究是老了……”
楚非衍的神色依旧淡漠:“皇上只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太医说您的身体一直不错,只需好生的调养,都会好起来的。”
皇帝轻笑一声,笑意丝毫不达眼底:“自登上这个皇位开始,便被人口称万岁,但从古至今,朝代更迭,帝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有哪一个能活过百岁的?终究难逃一抔黄土的命运。”
“皇上心思通透,实在是臣难以比拟的。”
“你我君臣一场,也是难得的缘分,只是可惜了你的寿命不长久,不然的话,由你来辅佐新帝,朕的心中才能够安安稳稳。”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太早了,皇上龙马精神,其他不必多思。”
皇帝摇了摇头:“楚爱卿,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唯有一件事做得极对,那就是对你破格录用,将你升到丞相的位置,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微臣一定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下去吧。”
楚非衍俯身行礼,而后缓步退了出去。
朱崇收拾好皇上方才打碎的茶盏,而后又亲自端了新的茶水上来:“皇上,休息片刻该喝药了。”
皇帝站起身来,脚步略显得有些踉跄:“一应香火可都准备好了?”
“回禀皇上,都已经备好了。”朱崇低下头去,微微压低声音道。
皇帝点了点头,抬手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龙袍,又让人帮着他重新梳理过头发带好玉冠,这才走向怡心殿一旁的墙面,搬动安置在书架之上的机关,露出一间隐蔽的密室来。
朱崇将准备好的盒子恭敬的放在皇上手边,见皇上提了过去之后,便垂手守在密室之外。
皇帝提着盒子走进密室,身后的书架缓缓的关闭。
这间密室并不大,密室尽头摆放着灵位香案。
皇帝走到香案前面,打量着桌案上供奉着的灵位,整个人的神色都渐渐的缓和了下来:“沁儿,朕来看你了,已经有月余未见,你在此处一切可都安好?”
皇帝掏出丝帕,轻轻地擦拭着灵位,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爱妻韦沁之灵位。
他的神色极为温柔,仿佛在对待自己格外珍视之人,将灵位擦拭干净之后,又从盒子里拿出了香,点燃之后插在了桌案上的香炉之中,而后他便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席地坐在了桌案边,开口念念叨叨的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前两日中秋,宫里又发生了事情,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了牵连……有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命格不详,和当初你怀孕的时候一样,还未出生,就给朕的孩子定下的命格。朕不相信,不信一个简简单单的命格,便能够影响人的一生,更不信那所谓的命格能够影响整个大安朝的江山社稷,可就如同当初一样,朕找不到证据。朕是一国之君,可有的时候也不得不受人胁迫……”
说到这里,皇上的神色极为压抑,他猛的抬手捶了一下地面,眼神变得有些阴鹜。
“沁儿,当初是朕无能,江山社稷和妻儿只能保全一个,所以朕不得不为江山放弃了你,现在朕已经老了,大安朝也变得破败不成样子,他们都以为朕昏愦了,但是所有的东西朕都看在眼中。朕不想去追究,也没有力气再去计较那么多,朕就是想要瞧瞧,若是朕极力坚持,可否能够保下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一次,朕要任性一下,左右不过是再生一场动荡,至于那些身后之事,就交由新君和后人来评判吧。”
“沁儿,你在黄泉路上等了多年,可有觉得不耐烦了?你再忍耐上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朕就会去下面向你和孩子赔罪了,我们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吧?他可还认朕这个父亲?”
皇帝说着,声音竟然多了几分哽咽之意,他低着头,将脸埋在双手之中,片刻之后,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从盒子之中拿出匕首,挽起衣袖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在了玉碗之中。
密室之门再次打开,朱崇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帝,而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纱布和药粉,将他手腕上的伤口包扎起来:“皇上,娘娘和皇子在天之灵,必定能够体会您的一番苦心,你又何必一定要损伤龙体呢?”
皇帝摇了摇头:“他们两人是受焚刑而亡,尸骨都没有留下,又没有得以好好安葬,魂魄便无处安放,朕不能看着他们飘荡在人间,成为孤魂野鬼,所以朕以真龙之血为祭,一定能够换得他们在地下平顺安宁。”
朱崇眼圈泛红,抬起衣袖擦了擦泪意:“皇上的一番苦心,皇后娘娘和皇子殿下必定能够体会得到。”
“只希望他们不怨恨朕就好……”
朱崇想到皇上手腕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心中微微的叹息一声,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周全的服侍着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