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分家
与此同时,那些表演百戏的倡优开始粉墨登场,踩高跷、舞龙舞狮、盘古舞,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红衣少女在重叠的十二重案上身姿轻盈地表演倒立,她纤细的腰身柔韧如柳枝,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轻而易举地反身折腰,弯折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姿态,身段柔软得不可思议,引来阵阵掌声和赞赏声。
大福茶楼二楼雅座的端木绯身处的位置正好把下方表演百戏的倡优们一览入目,激动得手掌都快拍红了,那只小狐狸在窗槛上灵活地翻来又覆去,似乎也在学着表演百戏。
不多时,小蝎就回来了,走到皇帝和岑隐跟前,压低声音禀道:“皇上,慕大公子是在摆摊卖字画,”说着,他还呈上了一幅字,“这是奴才刚才从慕大公子那里买的一幅字。”
宗室子弟学那些穷书生出来在街上卖字画?!皇帝的脸色顿时就有些怪异。
皇帝朝那幅字瞟了一眼,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福如东海”四个大字。
“字倒还不错,”皇帝微微挑眉,随口赞了一句,“‘福如东海’,也算朴实无华。”
只是,这宗室子弟跑来这里卖字画,要是被人认出来,实在不像样。
皇帝沉吟一下,道:“把人给朕带上来。”
“是,皇上。”小蝎垂首作揖,又退了下去。
四周的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百戏,之前表演叠案倒立的少女已经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彩衣的青年,双手灵活地舞动着五丸,他的目光随意地环视四周,挤眉弄眼,五丸在空中翻滚,他偶尔口咬、脚踢地变化着花样……
这些倡优都是内廷司安排的伎人,比之那些寻常江湖卖艺,自然不可同等而语,百姓们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神采焕发,如雷的掌声不绝于耳,整条街就像是沸腾的热水一般越发热闹了。
片刻后,小蝎就带着慕瑾凡来了。
“参见皇上。”慕瑾凡中规中矩地对着皇帝作揖行礼。
他一袭单薄的青色直襟,单单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是众所瞩目的焦点,慕瑾凡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出现在皇帝身前,坐在下方不远处的泰郡王自然也看到了长子,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逆子莫名其妙地跑来求见皇帝意欲何为?!泰郡王心里暗骂,想也不想地站起身来,对着御座上的皇帝赔罪道:“皇上,犬子无礼,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泰郡王不必介怀,嘴角微微扬起,神情疏朗。
“瑾凡,朕刚刚看了,你的字不错,显然是下了番苦功夫的,不过……”皇帝以长辈的姿态板着脸训道,“你不在家里好好读书,跑来这里卖什么字,你还未及弱冠,一切自当以学业为重……”
皇帝义正言辞、旁征博引地劝了一番学,慕瑾凡在下方俯首作揖乖乖听训,直到皇帝说完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训斥的是。小侄惭愧,实在也是因为囊中羞涩,家中开不了火,就想趁着元宵灯会出来赚点银子,以后定不会再如此了。小侄适才听人说了,新年伊始,京中不少酒楼铺子都在招账房先生,小侄明天就去好好寻份工。”
慕瑾凡一张清秀的俊脸十分严肃。
泰郡王随着慕瑾凡的一字字、一句句,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额角青筋乱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喝斥道:“逆子,你在皇上跟前胡说八道什么!”
泰郡王勃然大怒地瞪着慕瑾凡,他还知道场合不对,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已经引来四周一道道异样的目光。
泰郡王府在梁家获罪后,又是废世子又是分家的事在京中各府早就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看慕瑾凡出现在这里,不少人都知道有好戏看了,一个个饶有兴致。
“泰郡王,皇上在此,哪有郡王你说话的份。”岑隐语气淡淡地出声道,那阴柔的声音不喜不怒,不疾不徐,却听得泰郡王心跳砰加快,额角渗出几滴冷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皇帝微微蹙眉,斜了泰郡王一眼,又问慕瑾凡道:“瑾凡,家里何至于开不了火!”
慕瑾凡轻描淡写地答道:“回皇上,分家时小侄只得了一个宅子,若是不做工,怕是会饿死了。小侄尚年轻,还能凭自己的一双手吃饭。”理所当然的话语中又带着一分少年人的傲气。
皇帝眯了眯眼,眼神变得幽邃起来,朝泰郡王望去,“可有此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泰郡王的背后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心跳砰砰加快。
有道是,子不言父过。
他敢用一个破宅子打发了慕瑾凡,仗着就是这一条,要是慕瑾凡敢多说什么,他就是不孝,必会为人诟病。
如何分家是泰郡王府的家事,本来就算别人知道了,也管不着。
可是皇帝不同,对于他们这些宗室而言,皇帝既是君,也是自家族人,自然管得了慕家家事。
这件事自己要是答不好,必定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不慈”的印象,以后这泰郡王府的前途怕是尽毁了。
泰郡王此刻真是有一刀捅死这逆子的冲动,却只能忍着,口中解释道:“皇上,犬子委实不像话,臣也是想小惩大诫。”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慕瑾凡所言不虚。
皇帝慢慢地转着手里的玉扳指,看着泰郡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小惩大诫……”皇帝低低地重复着,语调中透出了一抹嘲讽。
这废世子的圣旨还是自己亲自盖下的御印,废世子只是小惩,那何为重罚?
“皇上……”泰郡王愈发不安,还想解释什么,已经被皇帝抬手打断了。
“慕翊嘉,你既然要分家,就要分得公平,别小家子气的把慕家的脸都给丢尽了。”皇帝的声音微沉,毫不掩饰其中的不悦。
泰郡王心如擂鼓,觉得四周勋贵朝臣那好像在看好戏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强撑着道:“皇上,臣有错。只是臣府中儿女多,若是单给瑾凡一人分家也不好,是以臣打算每月给他些许月例。”
月例?皇帝听着觉得可笑至极,如何不知道对方在搪塞自己,不悦地反问道:“那你还分不分家?”这都要给儿子送月例了,还分什么家!
泰郡王一时嘴快,此刻发现不对,却也晚了,额头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淌下。
皇帝心里不虞,也有存心教训泰郡王的意思,又道:“瑾凡是嫡长子,就算有过在先,不能继承爵位,分一半的家产也不为过。”
一半家产?!泰郡王差点没厥过去,嘴巴张张合合,这怎么行!
自己本就是为了与梁家划清界线,才会把想着赶紧把慕瑾凡给分出去,从此不再往来。可若是分家就要分走一半家产,那倒还不如不分呢!反正慕瑾凡如今也不是郡王府的世子了,也不会拖累府里太多,给口饭吃,养活着就成。
这么想着,泰郡王便开口了,说道:“皇上,臣仔细考虑过了,瑾凡年纪还轻,分家其实不……”
“皇上。”这时,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慕瑾凡突然开口了,神情淡淡地主动提议道,“王府开支也大,不如把先母的嫁妆给小侄就行了。”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先母只有小侄一子。”
皇帝又朝慕瑾凡望去,有些惊讶地挑眉。
梁家虽然有罪,但罪不祸及出嫁女,这嫁妆自然也不会充公的。先泰郡王妃只有慕瑾凡一子的话,其嫁妆给了他理所当然。
慕瑾凡如此提议也等于是放弃了泰郡王府的家产。
这孩子不错。皇帝的眼中多了一抹赞赏,心中也有几分唏嘘。
其实之前在耿家的事情上,慕瑾凡虽然有错,但也不过是少年意气,责骂几句令他自省也就罢了。说到底,皇帝之所以会同意夺了他的世子位还是因为他的母族梁家所犯之罪。
可惜了。皇帝心里叹道,看向泰郡王问:“你的意思呢?”
皇帝虽是在征询泰郡王的意思,但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泰郡王咽了咽口水,心想总比分走一半家产要好,便急忙应下了:“皇上,臣没有异议。”
皇帝心里越发感慨,想了想,决定还是得给慕瑾凡一个差事,有份俸禄,日后也能养家糊口,于是就以一句“明日起,你就去五行兵司马当差吧”结束了这个话题,跟着皇帝又让内侍给慕瑾凡也加了座,泰郡王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面色不太好看。
这出戏来得意外,落幕得也快。
在四周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时,一切就结束了,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了一番,目光就又被场中的动静吸引了。
又是一批倡优退下了,下一批带着木盘与小鼓的女子又翩翩登场,节奏鲜明的乐声响起,女子们双手舞着喇叭袖,一会儿绕着盘、鼓起舞,一会儿以赤裸的双足轻巧地蹈击鼓面,纵跃腾踏,一时如孔雀开屏,一时倒立,一时似虎跃,舞姿瞬息万变,轻盈不失利落,曼妙不失机敏,翩若惊鸿,看得皇帝也是连声叫好。
方才关于泰郡王府的那点涟漪很快就在热闹喧哗中烟消云散了……
皇帝又看了一会儿戏法和两出舞蹈后,就开始觉得有些无趣,比起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他更喜欢白龙鱼服,笑看民间事。
勉强看完一出“鱼龙曼延”后,他就借着更衣进了皇觉寺。
等皇帝再从皇觉寺的侧门出来时,身上的龙袍已经换成了一袭湖蓝色锦袍,外面披了一件宝蓝色的斗篷,头上的金龙冠也被一支碧玉簪所取代,看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富户老爷。
岑隐也换了一身天青色锦袍,跟在皇帝身侧,随行的一众锦衣卫也都便衣,两人跟在皇帝和岑隐身后,其他人则谨慎地在后方保持一定的距离,目光是一刻也不敢从皇帝身上移开。
虽然此刻有一半人被吸引过去看百戏、瞻圣颜,但是庙会里还是十分热闹,还有不少人都趁着这难得的宵禁四下闲逛着。
一路上,不时就能看到孩童拉着父母的手撒娇说要吃这个,玩那个,还有些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玩套圈,捞金鱼,射靶子……玩得不亦乐乎。
这番热闹的场景看得皇帝心情不错,偶尔在路边驻足打量,只觉得现在盛世清明,百姓安居,才能有此歌舞升平的景象。
忽然,皇帝的鼻头动了动,闻到一股清新的花茶香,香味入鼻,让人只觉得自己此刻并非置身闹市,而是身处深山老林、百花丛中般沁人心脾。
皇帝闻香望去,就见前方一个茶铺里热热闹闹,坐了不少茶客。
岑隐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含笑请示道:“老爷可要过去小憩一下,喝点茶?”
皇帝拉了拉斗篷,饶有兴致地应了,还赞了句:“茶香不怕巷子深啊。”
二人说笑着朝那路边临时搭建起的茶铺走去,里头已经没座位了,但是锦衣卫出手,在皇帝和岑隐进去前,就有一桌人“恰好”离去。
皇帝与岑隐随意地坐在了临街的座位上,点了两杯花茶。
皇帝神情惬意地打量着四周,右前方突然传来一片掌声与叫好声,让皇帝不由也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玩套圈的摊位。
摊位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一个着青莲色衣袍的少年,众人时而鼓掌,时而议论,一个个神采焕发。
少年随意地丢出了手里的一个竹圈,那竹圈就准确地挂在了一个精致的布娃娃头上,如同一个颈圈般套在了布娃娃的脖子上,又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中了!中了!”四周好几个人都激动地鼓掌说道,其中一个披着霜色斗篷的少女尤为兴奋,小掌啪啪地拍个不停,如玉脸颊上染着胭脂般的红晕。
皇帝的目光来回地在少年与少女之间来回游移了一下,嘴里近乎无声地喃喃说道:“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清澈明快的女音响起:“蓁蓁,我买了些糖炒栗子,你可要吃?”
披着一件石榴红斗篷的少女大步流星地从前方走来,插着一支缠丝点翠赤金步摇,映得她明艳的脸庞愈发动人,如同一朵初绽的牡丹花般。
少女身旁还跟着一个着蓝袍的俊朗少年,蓝衣少年笑眯眯地对着封炎说道:“阿炎,看来你收获颇丰啊?”
如同李廷攸所言,封炎的收获确实不错,端木绯手里提的篮子里除了小狐狸外,已经放满了刚才封炎套中的玩意儿,什么摩喝乐、雕花木匣子、手镜等等。
李廷攸话音刚落,那摊位的老板已经苦着脸把刚才封炎套中的那个布娃娃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还玩吗?”这位公子再玩下去,他们小本经营可就做不下去。
封炎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他,抬了抬下巴,那个老板就立刻喜不自胜地把那个布娃娃递给了端木绯。
端木绯乐滋滋地把胳膊长短的布娃娃抱在臂弯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穿着粉色襦裙、梳着两个鬏鬏头的布娃娃做得十分精致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端木绯在看布娃娃,封炎在看端木绯,皆是眸子晶亮,闪着异彩。
“姐姐,我们也在绣庄卖布娃娃吧?”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她觉得恐怕没几个小姑娘可以拒绝精致可爱的布娃娃。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形朝他们走来,众人都认出来人是岑隐身旁的内侍小蝎。
小蝎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几位公子姑娘,‘慕’老爷请几位过去说话。”
众人立刻就明白是皇帝微服出来了,顺着小蝎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斜对面的茶铺里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形,正是皇帝和岑隐。
这还真是不巧啊。端木绯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心里却在叹息着。
本来他们在大福茶楼看百戏,那些倡优开始表演鱼龙曼延、九连环和拉线棒等戏法时,她也就是随口说了几句揭了其中的门道,就被李廷攸嫌弃多嘴。之后,李廷攸就提议下来继续逛庙会,没想到他们这才逛了没一炷香的功夫居然就遇上了皇帝。
幸亏岑隐也在。端木绯对着岑隐露出乖巧的笑容,眸子在灯火照耀下分外明亮,二人默契地交换着只有他们俩才明白的眼神。
四个少年少女随意地抚了抚衣裳,就朝茶铺那边走了过去,给皇帝行了礼,“见过慕老爷。”
他们四人皆是相貌出众,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四人的到来如同鹤立鸡群般吸引了茶铺里的不少目光。
封炎四人平日里也没少被人看,一个个泰然自若。
不知何时,旁边已经又空出了一桌,皇帝语气温和地说道:“都坐下说话吧。”
四人就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皇帝的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四人,视线不禁停顿在了端木纭明艳精致的脸庞上,她鬓间那支流光溢彩的缠丝点翠赤金步摇上垂下三串由米粒大的石榴石串成的流苏,摇曳地悬在她如玉的脸颊上,面如雪,唇似朱,艳丽不可方物。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看着端木纭问道:“端木姑娘,今晚这灯会可有趣?”
“比起北境的灯会要热闹多了。”端木纭落落大方地答道。
皇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岑隐说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自是大盛最热闹繁华之地。”岑隐嘴角含笑,随口一句话就让皇帝听着心里颇为畅快。
“是啊。”端木绯十分配合地在一旁频频点头,欢快地说道,“慕老爷,我还是第一次来看京城的元宵灯会呢,有好多我以前不曾见过的玩意儿,好玩极了。攸表哥,你说是不是?”
看着小姑娘家家一说到玩就眉开眼笑,兴致勃勃的样子简直与涵星一个样儿,皇帝不由朗声笑了出来,也难怪这小丫头和涵星处得这么好。
李廷攸瞥了端木绯一眼,总觉得小狐狸表妹说话有些刻意,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大开眼界”、“火树银花”云云的客套话。
皇帝饶有兴致,问了他几句闽州的灯会,听得津津有味,又随口夸了一句:“李廷攸,我听说你最近的差事办得不错。少年人是该如此,不拘文武,什么都该尝试看看。”
“谢慕老爷夸奖。”李廷攸温文尔雅地抱拳谢过。到了皇帝跟前,他又变回了那个文雅如文臣公子般的少年郎。
见皇帝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李廷攸身上,端木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摸着篮子里的小狐狸,一边对着岑隐眨了眨眼睛,露出讨好的笑容。
真是多亏了有岑隐在!
岑隐微微笑着,随意地捧起了身前的白瓷茶盅,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雅。
“阿炎,”这时,皇帝又看向了李廷攸身旁的封炎,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娘还与朕说,你今天不想出来……”皇帝的语气听着如同与外甥在道家常般,又隐约带着一丝试探的味道。
本来作为勋贵子弟,封炎应当与安平长公主一起随驾来的,他却随意地告了一个假,自顾自地跑出来玩了。面对皇帝审视的目光,封炎没有丝毫的心虚,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舅舅,我出来看灯会。”
皇帝眯了眯眼,看看封炎,又看看端木绯,想着刚才在那个摊位前封炎俯首看着端木绯的神态与眼神。
少年慕艾。
难道阿炎是瞧上了端木家的这个小丫头?!
皇帝下意识地转起拇指上的羊脂白玉云纹玉扳指,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