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偷听

  见我和李小虎争执不下,大力说了句公道话:“小虎,你真放心让牛大这种智商的人,回到衡山,撒这样一个慌,还不被人看出破绽来?”
  虽然感受到了大力这话里的侮辱人的味道,但我还是强烈赞同了大力的话。
  李小虎见我都同意了大力的话,更是只好接受了现实——他李小虎,是我们两个之中更有脑子的那个。
  我不想回衡山是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的。离开之前,我给人留了一封信,我让收信的人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等我从飞刀门回来再给我答复。我不想提前回去,遇见收信的人,这样会很尴尬。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李小虎骑马离开的背影,我问大力:“要在这仁安县城里逛逛吗?”
  大力回绝了我。
  我自己一个人上了街,在仁安县城里晃荡了起来。
  仁安县城大街上多是赶路的人,像我这种闲晃荡的人是明显与那些赶路的人有着区别的,他们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走了一会儿,我就到了仁安县县衙门口。
  看着县衙,我在想,要不要进去看看,看看那罗海长什么样子。
  我看着县衙门口发愣,突然就有一群人赶了过来,领头的是昨天早上在米店里与老板起争执的青衫客人。
  这个青衫客人到了衙门口,就要去敲鼓。
  门口的衙役拦住了他,说:“马真,怎么又是你?你这次还带了这么多人?你又要告什么状?你明明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么爱告状呢?”
  马真说:“你不要拦我。我这次要为仁安百姓告状,跟着我来的都是受欺负的仁安百姓。”
  衙役说:“你先说清楚你要告什么状。不能再让你胡乱进去告状了,你这人爱乱告状。”
  马真脖子一硬,说:“我怎么乱告状了?你这不是在污蔑我?一会儿进去了,我连你也一起告了。”
  衙役说:“你怎么不乱告状了?你上次告的那是什么状?你告你邻居家这次打孩子的时候,比之前打孩子的时候少打了两巴掌。你这不是乱告状?”
  马真炸起毛来说:“无知!我这可不是乱告状。我们伟大的罗知县说过,对待知错不改的人,就要加大惩罚力度。我邻居的做法,是完全与罗知县的讲话相反的。”
  衙役说:“你也是够了。且不说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道理。如果不是你在一旁偷听着你邻居家打孩子,还记着数,你邻居,你邻居家的孩子都不会发现这次少了两巴掌吧。”
  马真说:“不记着数,怎么知道惩罚的轻重,怎么做到刑罚得当?这就更是他们的不对。”
  衙役说:“你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了。”
  马真说:“怎么是我胡搅蛮缠?是你要缠着我,不让我敲鼓告状的。”
  衙役说:“罗大人日理万机,我是怕你拿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他。你必须先给我说清楚,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是要告什么状。”
  马真说:“那好,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告的是米店的老板娄富。我告他上涨米价。他这米价一上涨,罗大人为了我们能过上好生活而给我们涨的工钱,全到了他娄富的腰包里。我当然要告他。跟我一起来的,都是受害的群众。不信你问问他们。”
  跟着马真过来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呼声,大致都是在说娄富粮价定的黑心。
  衙役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告吧。不过这人太多了,不能都进去。你选几个人跟着进去吧。”
  马真从人群中选出几个人来,然后敲响了鼓,带着这几个人走进了县衙。
  我见这事情有趣,就赶紧悄悄地跟了过去。他们从正门进去,我就一跃翻墙进去,他们进了大堂,我就跳到了大堂的房顶上去。可惜的是只能听,不能看了,还是见不到罗海的真容。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马真气势汹汹,根本不把那些衙役看到眼里,但是到了大堂之中,听马真说话,却是毕恭毕敬,一口一个“伟大的罗大人”叫着,让人听的肉麻。不禁让人怀疑,这马真是真傻,还是真精。
  刚听到罗海在大堂坐下,就听到马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后面跟着他进来的人,也赶忙跪了下来。
  马真声泪俱下:“伟大的罗大人啊。外面有人不听你的伟大指示,胡乱歪曲你的讲话的意思,扰乱仁安县一方百姓的生活安宁,让仁安县一方百姓感受不到你的温暖啊。”
  罗海说:“好了,好了,你简明说说事情就好了。”
  我听罗海的声音他,他有些不耐烦。我想罗海对马真也是觉得头疼吧。
  马真并没有打算简明地说,他长篇大论地描述了娄富的尖酸刻薄,贪婪无度,无法无天。他说了快有一个时辰,才最终说到了关键问题——米价上涨了。
  听娄富说完,我脑袋嗡嗡直响,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感受。不过今日回想起来,我会羡慕马真的口才,若有他那口才,我写这回忆录的时候,也就不用担心文字苍白,字数不够了。
  马真终于说完了,罗海有气无力地说:“我明白了,你是告娄富上涨米价。”
  罗海话音刚落,马真又言辞诚恳地说:“我伟大的罗大人啊,我可不只是为了米价上涨来告娄富的。我还要告娄富为人尖酸刻薄,贪婪无度,无法无天……”马真又将刚才说过的话,要重复着再说一遍。
  我感觉,我是听到了里面的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马真终于说完了。
  罗海问旁边的书记:“他说的,你都记下了吧。”
  书记说:“都记下了。”
  罗海说:“好。”
  罗海又对马真说:“你的告状很及时啊。让我知道了仁安县中群众的声音。你刚才说的,书记都记下了。你先回去吧。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马真说:“等等。”
  罗海说:“你还有什么要说?”我听罗海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快压不住怒火了。
  马真说:“我怕书记给我记得不全。”
  罗海说:“难道你还想再说一遍?”
  马真说:“不用,不用。我这里有自己写的一份诉状,这里面的全,比我刚才说的还全,我刚才已经听了伟大的罗大人的吩咐,简明地说了。”
  罗海一字一字地说:“给他收下。让他走吧。”
  马真走了,我听罗海对手下人说:“去罗家,请长老们都过来吧。”
  打算要走的我,又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罗家几个被称为长老的人从侧门进了县衙。我印象中被称作长老的人,在形象上都是满头白发的瘦子。这几个人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他们都是满头黑发的胖子。
  这几个人进到了县衙大堂。我依然躲在上面偷听。
  听到一阵座椅放下、挪动的声音,所有人应该是都坐下了。原本跟着这些人的下人们,衙役们也都出来了。大堂里只留下了这几个长老、罗海以及一个书记。
  先听一个人说:“罗海,你说说吧,这次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罗海说:“回大长老,那个马真又来告状了。”
  那大长老说:“他不是经常告状吗?这次有什么不同。”
  罗海说:“这次,他带了很多人来一起告状。看来,他这人有必要处理一下了。他这次告的是米涨价的事情,这事儿也必须处理一下了。”
  一个粗厚声音说:“我就说了,这米价涨的急了,也该让仁安县的平民吃吃肉了。果不其然出事情了吧。”
  大长老说:“二长老,你这样说就不妥了。这次出事也是意外,我早说要处理这个马真了,早点把马真处理了,这次涨价不也就顺顺利利了吗?”
  一个稳重的声音说:“欲望都是一点一点提高的。他们吃上了肉,就会想穿绸缎,穿上了绸缎就会想大房子,住上了大房子就会想骑马,这些都满足了,就会想当家做主了。这米价涨是没问题的。”
  大长老说:“还是三长老看的明白。这米价是要涨的。”
  二长老说:“我也没说米价不能涨,只是说涨的急了。应该先让他们吃点肉了,他们的情绪也积攒到一定程度了。即使没有马真,说不定也会有马善、马美出来闹事。米价过段时间再慢慢的涨一点,或者把肉价涨一点也是可以的。”
  一个明亮的声音说:“三长老的担心有点过了。就说肉吧,肉有鸡肉、鸭肉、猪肉、牛肉、羊肉等等,种类多到数不过来,这次他们涨了工钱也就最多能买些鸡肉尝尝,离猪肉、牛肉还远着呢,更不用说穿什么绸缎之类的。这些平民的眼界,也就能在吃上打转了,不用担心他们会想要当家做主的。”
  二长老说:“是,是。四长老说的在理的多了。”
  四长老说:“其实我想说,米价涨不涨原是都可以的,关键是把这个叫马真的刺头给处理了。还有就是,这次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娄富也只能牺牲掉了。”
  罗海说:“我就是这个意见。马真这个人好处理,找个地方埋了就行。娄富这人也好办,正巧他两个手下告他贪污粮款,我们就以这个理由把他抓了,然后把米价上涨的原因推到娄富贪污头上就行。只是接下来,这米价要不要降下来呢?”
  大长老说:“米价降不降,我们投票就行了。”
  过一会儿,大长老宣布投票结果:“好,那米价就降一下。”
  大长老又说:“娄富的位子谁来顶上,有人选没有。”
  罗海说:“按老规矩,应该是告娄富下来的那人顶娄富的位子,可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告他。”
  大长老略一沉思说:“那你就考察一下这两个人,推一个更蠢、更贪的上去。方便下次出了事情继续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