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余子清的选择
余子清没有动,那时的他刚刚入金仙巅峰,初次下山历练。他第一次下山还没有经历过人世,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个时候的他只剩下自责,自责自己没能救得了小男孩的父母。
“杀了他们,你给我杀了他们!”那个小男孩儿的眼中噙着泪水,冲着自己咆哮着。
孱弱的身躯里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量,他居然将余子清推动了。
余子清握剑的手颤抖了,他从思绪中挣扎出来。蹲下看着小女孩父亲的尸体想要替他阖上未闭气的眼睛,想必是临死前担心自己的女儿吧!
他的手在接触尸体的一差瞬间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这具尸体已经死了很久了,身体早已僵硬了,体内还残存着隐隐的令人作呕的瘴气。
可是先前的他分明笑眯眯地在柜台清点账目。
“魔气?”余子清皱起眉来,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有魔族的参与,他无法想象慕云弃竟然和魔族勾结在了一起,只为得到独孤剑和天清诀。
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而且魔族已经有近千年没有翻起过波浪了。
小女孩的父亲早已在余子清到前就已经死去了,余子清所见到的不过是被魔气所操纵的尸体。
而小女孩,想必是被他的父亲生前所保护而藏起来的吧!
余子清看着哭地上接不接下气的小女孩有些于心不忍。
“洛清水吗?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余子清伸出手来,他在小女孩的头顶徐徐一抓,一颗晶莹玲珑的小珠子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小女孩顿时不哭了,她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余子清,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哪里,你又是谁啊!”她轻声说,声音好听地像是泉水落入湖中的叮咚声。
“这里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是你师傅!”余子清笑着捏了捏她粉扑扑的小脸蛋,小心地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煤灰。
“师傅吗?”洛清水仿佛不信,扬起小脸想再确信一番。
“嗯!师傅!”余子清用力地点头,他牵起了洛清水的小手带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只是瞬息,就是数里。
可是洛清水还在兴奋中没有发现她们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师傅,嘿嘿,师傅!师傅!”她开心的像一个得到了喜欢的玩具的孩子,不停地叨叨着这两个字。
“嗯,嗯,师傅在这里。”余子清也笑着点头,满脸都是宠溺的神色。
“师傅,师傅,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够有自己的弟子啊!”余子清回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在云清宫。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孩童,也是这么仰着脸这样满脸期待地看着慕云飞。
整个云清宫里只有他和慕云飞两人,而慕云飞一边沏茶一边看着他,溺爱的神情溢于言表。
“等你长大了,变得足够强了,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啊,你就能有自己的弟子啦!”慕云飞笑着,他轻轻吹了吹面前杯里的茶。
茶叶沉降漂浮,如同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余子清看着眼前的洛清水正在戏水,她不断地将溪水往岸上拍打着,喊着师傅你下来玩啊!
余子清淡淡地回应,他的眼里早已经噙满了泪珠。
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也再也见不到疼爱他宠溺他的师傅了,那个在外人面前冷酷的,在他面前却慈爱安详的……父亲。
“师傅,师傅!”余子清面前的突然喷起一团巨大的水花。
一个小小的身体从水里窜了出来,余子清刚刚给她买的青色小衣裙已经湿透了。她的头发原本扎着辫子,已经被余子清解开了梳地整整齐齐绑在脑后,只是此刻也已经湿透了。
洛清水正在冲着余子清做着鬼脸,粉扑扑的舌头晃来晃去,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滑落。
“你,你在干嘛?”余子清又好气又好笑。
“我在装一个水怪啊!是不是很可怕?嗷呜,嗷呜!”洛清水扮着鬼脸奶声奶气地凶吼着,举着两只瘦弱的手,弯成爪样上下抓挠着。
“怕怕怕。”余子清哭笑不得,他伸出右掌运气想要帮洛清水把衣服逼干。
可是洛清水突然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这让余子清措手不及,他以为洛清水又在开玩笑,可是却又不像。他慌忙查看着洛清水的脉搏,脉象正常,呼吸平稳,面色红润。
只是她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暗气息在她全身的筋脉里流动,宛如有一滴黑色的浓墨在滚热的鲜血里流淌,想要将她的鲜血染黑。
“魔毒!”余子清抬起头来,目光格外凝重。
他原以为这个小女孩是因为父亲的保护而没被魔族发现,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
可能那时她运气好,魔毒还没有发作。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种是放弃救她,那样她就会永远地像这样沉睡下去,再也不要跟着他一起浪迹天涯。还有一种,只是代价太大了,让余子清犹豫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耳海边仿佛传来了洛清水银铃般的呼喊。
“师傅,师傅。”
眼前似乎出现了他刚刚替洛清水在街上买了新衣,她紧紧地抱着衣服仿佛害怕人家将它抢走一样。
师傅,好漂亮的衣服。她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她,目光楚楚可人。
他又想起了洛清水馋馋地盯着路边的糖葫芦,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紧紧地捏着余子清的手不肯走。直到余子清终于明白了洛清水的心思,给她买了一串。她吃了一半还执意要留一半给师傅,可是眼神却又思思地盯着剩下的半串。
直到余子清捏着他的脸说,清水乖,师傅是大人了不吃糖葫芦了,她才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余子清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现在知道他状态的只有自己了。
那寸断的经脉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修复好的,每次动用真气,全身都像是在被上千只蜈蚣叮咬。
尽管离那日客栈一战还不足十日,余子清却觉得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他和洛清水也已经在一起了不知道多少年。
或许这就是相依为命吧!他终于体会到了有自己弟子的感受。
“可是,我是你师傅啊!”余子清再度睁开了,瞳孔里目光坚毅。
他没有抬手,腰间暗金色的长剑兀自出鞘。只是一道剑气拂过又回到了刀鞘中,余子清弯下腰来,有着金色的液体缓缓地从他左手腕处滴落下来,滑入洛清水的口中。
在液体沾上嘴唇的瞬间,它就消失了。旋即,洛清水周身散出一道道看不见的金色炫光,她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
余子清的手腕闪过一道金光,他的手又恢复如初了。只是面色仿佛瞬间苍老了10岁。
“师傅,我怎么了?”洛清水揉着惺忪的眼睛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干了。
“我帮你把衣服吹干后你就睡着了。”余子清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此刻他的身体格外虚弱。他缓步后退,借着湖边的一棵垂柳稳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
“噢。”洛清水歪着脑袋,她已经记不起刚才发生的事了,“师傅你看起来好累啊,要不要喝点水?”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河边用荷叶盛了一点水,用双手端着送来给余子清。
“清水真乖。”余子清也没有推辞,他强忍着体内的疲乏接过了洛清水手里的荷叶,慢慢地将水喝地干干净净。
年幼洛清水没有发现,余子清的捧着荷叶的双手在微微颤动。
三日后的谪仙城。
一个穿着白衣长袍的男子牵着一个女童向城门口走去。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父女,只是父亲看起来有些太过年轻了。女孩的手中握着一串还剩两三颗的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她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一切新鲜事物。
“哎哎,劳驾让下,换榜了!”白衣男子站在人堆中最看着城门口贴着的悬赏令。
他侧过身,让两个穿着盔甲的官兵挤开拥乱的人群走上前去。
有一张告示上面的画像和他无比相像。
“余子清,天山派弟子,弑父夺取独孤剑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实力,玄仙,悬赏白银一百万两!”
旁边的告示悬赏都不过万两,而他的悬赏足足是别人的一百倍!相比之下真是少的可怜。
余子清牵着洛清水,从容地看着眼前的悬赏令。他一点都不慌张,似乎在欣赏自己的画像。
“师傅,这画上的人儿好像你啊!”洛清水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口齿不清地呢喃着。
她的声音不小,旁边的围观者有的只是当她童言无忌,还有的抬头看了一眼余子清再看一眼画中的人物,便吓得慌忙避开了。
一百万两在身边,也得有命去拿才行。余子清一招大败半步太和仙与玄剑宗宗主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你说这余子清真有那么恐怖吗?一招就能大败半步太和仙?”其中一个官兵一面说着一面从墙上撕下了余子清的那张告示,然后取出了一张新的在上面涂抹浆糊。
“谁知道呢?只知道上面让我们赶紧把余子清的悬赏令撤了,想必应该是真的吧!”另一位官差在空着的地方又补上了一张告示。
“得,这一百万两怕是没人能拿到咯!”那个摘下悬赏令的官差看了一眼榜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它卷了起来,不知道是在感叹那100万两银子,还是在感叹手中的那个人。
他们两人再次从余子清的身边擦过,礼貌地向他告辞。
“劳驾,再让让。”
余子清侧过身礼貌地冲他们微微一笑。
那两个官差一边聊着天一边继续走着。
刚走出数十步那位还握着榜单的官差突然愣在了原地,他刷地回过头去,脸色格外煞白,如同见到了鬼魅一般。
“怎么了?”另一个官差看他的脸色如此凝重,也好奇地回过头去。
除了拥挤的人群什么没有,刚才那个牵着女童手的白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那个握着榜单的官差再一次打开了那张肖像,画面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在冲着自己笑。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难道刚才真的看错了吗?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清水想不想有一个安定的家?”余子清低头摸着洛清水的脑袋,他和洛清水早已经出了城门,周围人烟稀少。
“想啊!”洛清水嘟着嘴,“只要跟着师傅,去哪里清水都愿意。”
她双手紧紧地抱着余子清的腿,似乎怕他离开。
“好,那师傅就带你去找一个家。”余子清说完这句话,他腰间的长剑再度出鞘,在空中起舞,瞬间变大了数倍,余子清牵着洛清水轻盈一跃,上了飞剑。
“起!”余子清口中喃喃有词,轻声喝道。
飞剑乘着余子清和洛清水飞向了云间。
“师傅,好高啊!”洛清水被余子清揽在怀中,她闭着眼睛害怕地不敢睁眼看。
“放心,有师傅在。”
余子清的话音轻呢,仿佛一阵清风拂过,给洛清水吃了一粒定心丸。她慢慢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如画地一幕。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只是它们现在看起来都格外的渺小,像是画家手中的一幅泼墨山水画,静谧安宁。
远处无数飞鸣的鸟儿从他们的眼前擦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知道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动听。
“师傅,这是什么法术啊!我也想学!”洛清水不害怕了,她仰起脸看着高高的余子清,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好,师傅教你。”余子清笑着点点头。
他的手一挥,仙剑愈发快速了,它冲着远处一座雪白的山飞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