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亲

  “小姐,您也忒惯着她们了,没得让她们美得没边了。”寄暖有些无奈的抱怨起来。
  “那我以后不惯着她们了,只惯你一个,让她们羡慕去。”沈辞含笑说着,但说说笑笑之后,还是不忘叮嘱道:“不过,在自家院子里说几句倒不打紧,但是出了院子,可得时刻警醒着。”
  几个小丫鬟见沈辞说的郑重,皆敛了神色,恭谨的应着:“奴婢省的。”
  寄暖瞧了眼天色,看向沈辞:“快到晌午了,小姐是去存风院和夫人一起用饭,还是留在辞镜院?”
  说起镇远侯夫人,沈辞脸色寒了几分,眸中的暖意也在顷刻间消散。
  镇远侯夫人顾韵茹,她的好母亲!
  若非拜她所赐,她也不会有那么艰难的十几年。
  厚此薄彼在这种深宅大院,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厚此薄彼到丧心病狂的,除了她的生母顾韵茹,她还真就没见过第二个……
  “小姐?”寄暖久不见沈辞的回应,小声的唤了她一下,眸中有些疑惑不解。
  按说以往,小姐都是早早的拾掇好,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都会去存风院用饭,借以亲近夫人。
  可是这几日却不知怎的,小姐已经很少去存风院了。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知道小姐这是被夫人冷落的寒了心,还是因着太子一事伤了心,真怕这样下去,会压抑出什么毛病来。
  沈辞回过神,浅浅的笑了笑:“去存风院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过去了。正好二哥今日回来。”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父亲镇远侯沈长安已经在边关战死三年有余。
  这镇远侯的爵位虽然保留着,但是府里却没有人上书承爵,不是不想,而是那些起了心思的人,都被祖母压着,不敢有所动作。
  想来顾韵茹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吧。
  按说这爵位,父死子继最是简单不过。
  但是皇上却以镇远侯生前未立世子为由,暂时不准镇远侯府的人承爵,并让镇远侯嫡出的两个儿子都去了军营任职,且每年都要去边关驻守八个月。
  起初,众人皆以为皇上这是要借此打压镇远侯府,一时间人人自危。
  毕竟,镇远侯府的先祖随高祖皇帝一起打天下时,一直冲锋在前,立下战功无数,更是几次救高祖皇帝于危难之中。
  大周建朝之后,高祖皇帝按功劳分封,顾家先祖被封为镇远公,赏金书铁券,后代可世袭罔替为镇远侯,传承至今已有百余年。
  百余年里,顾家儿郎一代接着一代的前往边关戍守,为大周的安稳奉献热血。
  也因此,顾家的儿郎多数都死在了战场之上,能马革裹尸还已算幸运,大多数人都只能埋骨他乡,更有不幸者,于铁马之下尸骨无存,只能用衣冠立冢。
  沈长安便是在三年前,为了救回冒进追敌的四皇子顾谨衍,落进敌人的埋伏后没能脱身,不幸身亡,尸骨无存。
  主将身亡,四皇子受了惊吓不顶事,军中没有能主事的人,被瓦剌连夺三城,边关百姓将士死伤无数。
  直到瓦剌抢无可抢,又难以攻下新的城池,才主动撤了回去。
  沈长安虽然兵败,却也是为了救四皇子,更是因此以身殉国,皇上没有理由责罚镇远侯府,反而是四皇子被贬斥责罚。
  于是,众臣纷纷猜测,皇上虽然气恼四皇子,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总归还是舍不得的,打了罚了之后,心里面也疼着,就把这气撒在了镇远侯府上,压着不让人家嫡子承爵不说,将两个人家嫡子都派去了边关驻守。
  但这样的猜测,没过多久就不攻自破。
  只因这三年里,皇上虽然没有让镇远侯府的人承爵,但该给的俸禄恩赏都没有少,且还赏赐颇丰。
  加上沈辞被册封为太子妃,镇远侯府的地位又水涨船高了一层。
  一时间大臣权贵们都猜不透皇上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当做圣心难测。
  圣心是否难测,沈辞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祖母想让二哥沈安北继承爵位,顾韵茹坚持该由嫡长子沈安成继承爵位,因此,两人一直僵持着。
  她估摸着,这场拉锯战谁最后赢了,这个爵位也就落在谁身上了。
  可这场拉锯战却没那么容易就分出胜负……
  沈辞带着寄暖一进存风院,便有丫鬟迎上来,一脸笑意的行礼道:“小姐可有日子没过来了,夫人可一直盼着呢,刚还和奴婢念叨来着,没想着小姐这便来了,真是母女连心呢。”
  是顾韵茹身边的大丫鬟之一,恬莹。
  跟着顾韵茹有七八年了,机灵嘴甜,也圆滑懂事。
  哪怕明眼人都知道顾韵茹不喜欢沈辞,却也一直对她殷勤热情。
  不过这也难怪。
  顾家虽然恩宠未衰,荣耀显赫,但实在不是个枝繁叶茂之家。
  老侯爷只有三子,一嫡两庶。
  嫡出一脉,沈长安战死,除了嫡出的沈辞和两位兄长,沈安成和沈安北,就只有一个庶子沈安定,一个庶女沈文雅。
  庶出的两房,倒是子嗣颇丰,二房有三子两女,三房有两子三女。
  但比起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来,还是不够看的。
  沈长安这一房作为老夫人的嫡亲血脉,自然地位高些。
  尤其是沈辞,是府里唯一的正经嫡女。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恬莹的善意,沈辞自然不会摆脸色,她微微一笑:“那还要麻烦你通报一声了。”
  恬莹笑着应下,转身回屋,往内室去了。
  沈辞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多一会儿,恬莹出来回话:“夫人请小姐进去呢,不过今日不在存风院用饭,老夫人那让人传了话,说今儿到寿安院一起用饭。”
  沈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迈步进了屋。
  内室里,顾韵茹安稳的坐在主位上。
  一身素色的褙子,只在衣缘的位置,绣了一圈云纹装点,干净,素雅。
  配着顾韵茹如雪似的肌肤,清冷的眉眼,反倒添了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眉间浅淡的郁色,更是让她韵味颇丰。
  不愧是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
  沈辞也有几分清冷的味道,但她随了沈长安的模样,一双眼生的明媚,如此便和顾韵茹的气韵差了许多,就算还有几分相似之处,也不大明显了。
  且她的眉间没有郁色,反而是带了些许凌厉,和顾韵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也许,这也是顾韵茹每次看见她都要皱皱眉头,不喜之色毫不遮掩的原因吧。
  哪怕她一直刻意讨好,恭敬顺从,顾韵茹的眼里也未有过她。
  说起来,还真是悲哀呢。
  不仅是她,连二哥沈安北,在顾韵茹眼中,也始终都是不顺眼的。
  慈母这种样子,唯有对着沈安成的时候,顾韵茹才会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