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憋屈 下
小姑娘停下脚步，她突然拉住了老人的手，鸭舌帽下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黑暗的最深处。
老人诧异地回头，灯光昏暗，他以为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终于害怕了，便反握住她的小手，柔声安抚道，“别害怕，它们动不了的。”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任由老人拉着向小径尽头走去。
兽吼声渐渐清晰起来，也正因为清晰，那欲要震破人耳膜的吼叫也显得愈发杂乱，或尖锐，或雄浑，或短促，或绵长，但毫无疑问都疯狂的歇斯底里……
老人的眉头微皱，每次来这个地方他都感觉不是很舒服，那感觉简直就跟来到个精神病一样，耳边全是精神病人疯狂的低语，把一个正常人放在这种环境下也迟早会被逼得疯掉。
女孩则除了一开始的异常外表现得相当平静，这点倒是让老人罕见地有些惊讶。
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中间的过道，并没有惊动两边深邃的黑暗，饶是如此，藏在黑暗里的未知生物们也疯狂的挣扎吼叫着，仿佛不把那点儿光明撕碎不肯罢休似的。
小径已经很狭窄了，女孩轻轻抬头，晦暗不明的地方，是粗如小臂的黝黑铁栏，因为久久不见天日的缘故，铁栏之上繁杂的暗银色纹路几乎被灰尘遮住了大半。
一座座的铁牢，像是锁住了黑暗，又像是隔离了光明，疯狂的声音不知何时弱了下来。
女孩停了下来。
老人感觉到手中心传来的抗拒，讶异地回头看。
“我想去看看。”女孩指了指右侧不过两三米远的地方，那里隐约露出铁牢的一角，以及深处那更加让而望之却步的深邃黑暗。
老人神色怪异，心想这种能把成人吓哭的恐怖地方你个不满十岁的小家伙无动于衷也就罢了，难道还想玩个大冒险不成？
女孩固执地看着老人一动不动。
老人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拉着我的手，不要松开，懂吗？”
女孩“嗯”了一声，眼睛再次看向了那个方向。
老人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带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来这里本就让他觉得有些愧疚，出于某些补偿的心理，他并不想拒绝女孩的任何要求。
不知从什么时候，也许从他们出现的那时候开始，铁牢里就没有动静了，隐约能听到不知什么生物重重的喘息声。
女孩的左手握住冰冷的铁栏，目视前方，那认真的表情仿佛在看街头受伤的流浪汉，有些同情。
“它病了。”女孩轻声说。
黑暗中传出一道低低的呜咽，像个委屈正在诉苦的孩子。
……
荒野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顺着风不知道飘出了多远。
到处是黑斑山羊的尸体，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身处一大片黑岩戈壁，这些死去的黑斑羊，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心脏或者是喉咙被锐器一击毙命，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被卸掉了关节或是脊椎受伤而瘫软在地上，它们的身体仍在不住抽搐着，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娃娃。
一个已经分不清性别的人影默默地走到一边，最终靠在一个低矮的灌木旁——那里有一个凸起地面的大理石。
顾不得石头不平的棱角，她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石头上，胸口重重的起伏着。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到领主级的普通人，战斗中能依靠的只有一副身体，而身体，毕竟不是机器。
姜微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已经完全筋疲力竭了。
有人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发觉到这个事实比平常慢了不少，而本该先于大脑反应的身体更是生涩的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
体内积累的太多乳酸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神经和身体反应速度。
少女悄然握紧了双手中的短刃，一双眼睛冰冷地盯着这个见面不过两次却弄得她灰头土脸的少年，她不知道这家伙刚才究竟是如何摆脱了那些黑斑羊的注意，也不知道他现在又为何会突然冒出来。
如果现在角色反过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短刃切入这家伙的喉管——但现在躺在地上的是她……
姜微的神经绷的很紧。
“喝点水。”少年扔过来一只水壶，“有东西问你。”
水壶砸在少女怀里，又因为少女胸间的峰峦弹开滚落在地上，于是那支破旧的水壶显得尤为可怜。
少女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警惕地盯着少年，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好意，更何况，眼前这家伙已经算不上是陌生人了——那是仇人。
“喂！”唐雨有些好笑地说，“现在你这样子也就一刀子的事儿，我犯不着再下药毒你吧，毒药不要钱那？”
姜微固执的一动不动，少年的话的确很对，但她就是不想向别人妥协，尤其是站在她面前的这家伙。
“想喝就快点喝。”唐雨说，“说了还有话问你。”
姜微仍旧没动静，整个人像一个泥胎一样动也不动。
“你这性格倒是和我小姑很像，”唐雨无趣地捡起水壶，撇了撇嘴说，“也不对，估计她遇到你这种情况，该喝还是要喝，喝完恢复力气还不耽搁杀我，哪像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姜微皱着眉看着这个絮絮叨叨的家伙，第一次主动开口道，“你不是——刺客？”
唐雨气乐了，“敢情你这么死命追我是因为我是刺客？说来听听，小爷要刺杀谁？是那个穿着一身骚包白的公子哥？也不对啊，我要真刺杀他你这么积极干嘛？”
少女低眉不语。
“不说话算了，那我走了。”唐雨也不强求她，反正这场“飞来横祸”他又没什么损失。
“等等！”少女挣扎着站起来，抿着唇说，“水。”
唐雨嘴角一勾，饶有兴趣的道，“刚才给你不要，嗯……说吧，现在拿什么换？”
“消息。”少女终于不再防备，她撇过脸去不再看少年，似乎为自己的“妥协”感到有些羞耻。
“你说的啊。”唐雨嘴角一勾，把水壶重新扔了过去。
这次水壶倒没有再撞上那片波澜壮阔，而是被它的主人稳稳的拦了下来。
姜微很渴，真的很渴，满嘴的血腥气让她怀疑嘴里是不是塞了块儿干木头，涩的恶心。
正当她打开水壶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的时候，她又听见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混蛋又轻描淡写来了句，。
“把嘴先擦干净，脏。”
那一瞬间姜微很想把手里的水壶狠狠甩那混蛋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