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憋屈
刚才短短的交手让唐雨对后面这女人恐怖的战斗直觉和手法相当忌惮，最重要的是，他那张“假”脸可维持不了多久，他可不敢赌对方认不出他的模样！
远处的荒野渐渐浮现出一片黑色。
唐雨嘴角一勾，是那群没走远的黑斑羊。
由于身上有妖兽粪便气味的掩盖，黑斑羊对暗中靠近过来的人类反应相当迟钝。
唐雨尽量放低了速度，他的目标是落单的那只羊羔。
几只成年黑斑羊渐渐发现了这个图谋不轨的不明生物，只不过对方身上古怪的气味并未有引起黑斑山羊群的警觉。
唐雨速度越来越慢，与黑斑山羊群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后面那道白影由远及近，女子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依稀可见，白影明明柔弱如风中柳枝，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完全相反的锋锐与冰冷杀气。
唐雨呲了呲牙，暗道再拖下去就来不及脱身了，他瞅准一只落后的羊羔，突兀地加快了速度。
原本就胆小的羊群在这种突兀的追袭下有了刹那的慌乱，当唐雨狠狠攫取住那只小羊羔的脖颈又远远离去时，慌乱的羊群终于从那个古怪家伙的身上闻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敏感气味儿，在羊羔周边的一些公羊眼睛渐渐发红，最先反应过来朝那个撒腿反向逃走的可恶人类追了过去。
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胆小著称的黑斑羊群好像被调戏了的小姑娘，奋不顾身的向那个人影狂奔过去，那仿佛粉身碎骨也不回头的势头哪像是羊，分明就是一群被冲昏了头脑的公牛！
黑压压好大一片潮！
姜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谨慎的停下脚步，纤细的眉渐渐蹙起，远远地观望着，这是……驱虎吞狼？
但关键是他自己怎么脱身？
但已经来不及让她思考了，那个陌生的少年已经欺身而至，他手中握着那把让她生出浓浓威胁感的长刀，刀刃上吞吐着幽蓝的光，有若实质。
姜微神色一冷，双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两把精巧的短刃。
短刃只有小臂长短，银光森然如冷月。
一只短刃精巧的点在夕雨的侧面，巧妙地使它偏移了一个角度，那道幽蓝的弧光并未落在她的身体上。
姜微近战的技艺已是登峰造极，这从她那特殊打造的武器上可以窥一斑而全豹，她几乎可以确定，对面这个少年下一回合必定会想方设法与她拉开，甚至她心里已经下意识地模拟出了接下来的战斗预案。
夕雨被姜微巧妙拨开，唐雨此时确实是空档大开。
但姜微从少年的眼睛与细微的动作中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后撤的意图。
唐雨侧身朝少女狠狠撞了过来，像一只只会横冲直撞的蛮牛。
姜微一刹那的犹豫都没有，战斗的本能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她不明白对方为何将自己的身体“送”上来，但这并不妨碍她挥动另一只手的短刃。
唐雨侧着的身体再次翻转，这次他几乎是把整个后背能交给了身后的少女。
“噗——”
刀锋入肉的声音。
那一剑本应该割断少年的脊椎，但从剑锋上传来的触感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本该出现的阻力，反而柔软的像扎入了一块豆腐。
姜微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是一只羊羔，剑锋直入羊羔的小腹，没至短剑的柄端。
羊羔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已经死了，没有一点动静。
唐雨背着她的嘴角轻轻勾起，然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双腿发力，整个身体向后高高翻起，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鲤鱼。
姜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唐雨一直背着羊羔，而姜微的短刃依旧停在羊羔的腹部，于是唐雨从姜微的头顶翻过，伴随着什么东西被划开的奇怪声音。
开膛破肚。
血雨倾盆。
姜微的身体微微颤抖，血水洒在她的头发上、眼睛里、嘴唇上……
忽然被人迎面泼一盆水什么感觉？
把水换成血呢？
睫毛被血液黏住，姜微“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有几道血红的丝线——那是粘在睫毛上被生生“拉”开的粘稠血丝。
血丝之外，是黑压压的兽群以及不知是兴奋还是仇恨的狂躁兽吼……
姜微从小到大，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生出一种叫做憋屈的情绪。
憋屈的想杀人。
……
杭州城。
一个身穿戎装的老人打开了大门，从门往里看只是漆黑的一片，似乎光亮并不眷顾这个特殊的地方，但从门沿内仅有的方寸光亮来看，门后是一条被黑暗吞噬的小径，而小径与门外的地面形成了很明显的折角——它通往地下。
老人身材高大，但往日里常常不怒自威的脸孔上此时却显得有些慈祥。
老人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女孩。
女孩带着顶不知从哪儿拽来的粉色鸭舌帽，她似乎很怕见人，鸭舌帽前沿压的很低，从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抿起的可爱嘴唇和精巧的小下巴。
老人伸出手，停在女孩的侧身。
女孩只需抬一下小手，就能牵住他的手。
女孩抬头疑惑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没有丝毫动作。
被女孩拒绝的老人也不觉尴尬，只是有些无奈。
面前是一道藏在黑暗中而且是通往地底深处的幽深小径，别说是个小女孩，就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恐怕也会被勾起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他只不过想照顾一下这个女孩的情绪。
但看女孩若无其事的神态，老人反倒有些自作多情的感觉。
“跟紧我，不要离开我一米之内。”老人叹了口气，柔声说。
女孩“嗯”了一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下意识的应和。
塔塔塔——塔塔塔——
一老一少，走在宛若通向地狱的幽深小径中，老人不爱说话，女孩也一直缄默，于是寂静的空间中只剩下一前一后两个空空荡荡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脚下的小路已经没有了坡度，完全平整下来，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地底的最深处。
昏暗的光随着老人的前进开始一个个亮起，那不是火把，而是镶嵌在两侧的灯泡，但不知为什么，灯光并不是常见的亮白，而是呈现低沉的昏黄。
好像跳动着一团团的鬼火。
似乎被光亮刺激，小径尽头响起铁链拖动的清脆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疯狂而嘶哑的吼叫声。
光亮惊醒了那些习惯了在黑暗中沉睡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