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而对于这两个在荒野上莫名其妙成为搭档的年轻人来说，道别并不是一件很有经验的事情。
夕阳西下，把两道影子拉得极长。
“那丫头真的是能力者？”徐三说。
“应该是。”
徐三并没有纠结身边这个家伙模糊不清的回答，而是自嘲地道，“你要是早跟我说这所谓的能力者这么值钱，我早就混到基地市里了，那用得着熬到现在？”
“暴露了你的能力者身份，你就只剩下两个选择——”唐雨看了他一眼，道，“要么混出头当个大人物，要么当那些大人物豢养的走狗，你想选哪个？”
徐三打了个冷战，讪讪道，“那还是算了，我这个残废以后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
唐雨没再说话。
西面的天空上，大块的云彩因为背后即将落幕的太阳而形成了极为艳丽的火烧云，云彩边缘的金红就如同一道道瑰丽的火线，一下子映红了半个天空。
夕阳照在高大而厚重的黝黑城墙上，显得庄严而肃穆。
“我其实是从中原那边跑过来的，这个我没和你说过吧，至于原因，我说出来你可别笑，”徐三一屁股坐下来，伸出胳膊把那只断手朝唐雨晃了晃，说道，“老子怕呀，说实话我也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根本就没把老子当个事，可我就是怕死啊，怕死就得跑路喽。”
他感慨着，“基地市里的大爷们不把普通人当人看，普通人又不把流民当人看，于是流民也不把其他流民当人看，最后他们甚至不把自己当人看，这就是这个世道，我有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一定要把那个砍掉我手的臭婆娘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一百遍！可脱离了我那老爹自己在外边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当初那些人我都忘记长啥样了，真他么的讽刺！”
“我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不假，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民能干啥，当救世主？扯他娘的蛋！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做不了主！”徐三骂骂咧咧地说，“我还是寻思着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吧，那些家伙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就不信他们以后还能在折腾到老子头上？！”
唐雨静静地听着，不做评论，徐三说的他懂。
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
“喂！雨子，我爽多了。”徐三说，朝唐雨咧开嘴笑了笑，“不打算在我这儿倒倒垃圾？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啊！”
唐雨没说话。
“我又不是傻子，你这小子来头古怪得很，不说就不说吧。”徐三撇了撇嘴。
“我曾经和一个女孩有过一个约定，”唐雨低着头说，阴影里看不见他的表情，“我想去找她。”
“屁话！既然想去干嘛不去！”
“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唐雨说。
徐三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那个泛着血腥味儿的夜晚，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唐雨的肩膀。
“该走了，老刘头他们来了。”唐雨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说道。
徐三把手里那几根可怜的野草随手放下，懒洋洋的站起来。
……
川蜀以南，是向来被灵族视为禁脔的云南雨林，而川蜀以西，则是地广人稀的青海以及人人谈之色变的昆仑群山——这片大陆上真正意义上的万妖之巅。
旧时代的人类版图在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变迁早已变得模糊不堪，但可以肯定的是，号称“天府之国”的川蜀在新历时代以来无疑是人类最为重要的一道西南门户。
被这道门户挡在外面的，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妖之国。
川蜀。
近百米的佛像依山而建，它双手抚膝，垂目而顾，就那样突兀地矗立在荒野上，千百年如此，如同一个真正的神灵。
佛像已是斑驳不堪，尽是岁月的痕迹。
佛像宽大的肩头，坐着一个女子。
哪怕是肩头，相对于一个人来说也依旧宽大的过分，女子左膝曲起，右腿则顺着石像肩头伸展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女子身子后仰，双手撑地，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精致却略显憔悴的脸孔，似乎是很久没有打理的缘故，她身后那原本被发绳束起的整齐马尾已经凌乱的有了散开的迹象。
女子右手边，一柄黑色的断剑同它的主人一样斜躺着，慵懒的犹如一只睡虎。
断剑很大，尽管没有了剑尖，但它依然很大。
黝黑而宽大的剑身上，自有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气。
在川蜀之地的荒野，尤其是夜晚，再大胆的猎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但在这座巨大佛像身后的茂密山林里，却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寂静。
没有兽吼，甚至没有虫鸣。
“就剩下你自己了，你居然还不死心？”
女子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冷，就像今晚这冰凉的夜色。
短暂的寂静后，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大佛的头顶。
肖凰琴的状态不比她的对手好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糟一些，那一袭华贵的红裙破破烂烂不说，她连鞋子都不见了！
赤着脚追着下面这女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伤之类的倒不至于，只不过身为肖家的大小姐，她何时有过在人前光着脚跑路的经历？
肖凰琴的丹凤眸子死死盯着这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宿敌，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擅长的是暗中袭杀，所以她的主动出现也基本是宣告这次袭杀是胎死腹中了。
事实上，以刚才两人的角度，她相信自己处于绝对的优势——至少至少不会吃亏。
但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是因为对方太过笃定平静的语气？还是因为上一次手臂上被这女人留下的惨痛“教训”？
“你看，这就是你，肖凰琴，你从来不敢赌。”唐心说。
“你闭嘴！”肖凰琴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无名怒气，她咬着牙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语气低声嘶吼着，像一只被突然踩到尾巴的母猫，“你的命兵已经断了！断了！你今后的实力只会退步！一直退步！退到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凭什么维持你那可笑的高傲！！”
“现实是，你依旧输了，”唐心讽刺道。
“你们天网失败了。”她补充说。
肖凰琴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唐心，抛却我们俩的私人恩怨不谈，你哥哥为人类的东北防线尽心职守一辈子，你最后确定要选择背叛人类？你两年前已经冲动了一次，现在难不成还要冲动第二次？”
“背叛？”唐心的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按照你们的标准，我杀了你的叔叔那次，就已经背叛过了，现在又何来背叛？”
“你在试图激怒我？”肖凰琴悄然握拳，沉声道，“我劝你冷静一些！”
“人人都劝我冷静，”唐心忽然站起身，冷冽的双眸直视着头顶的红衣女子，认真地道，
“但他们不知道，从两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很冷静。”
“既然这样，”肖凰琴豁然转身，一袭鲜艳红衣刹那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个冷冷的声音在朦胧的夜色中渐渐弥漫开来。
“我们之间的游戏，继续！”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