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拉勾与约定
它背后站的是杭州军方和杭州猎协两个庞然大物。
所以这里的孤儿,至少大部分孤儿未来的职业早已确定——这些年龄参差不齐的小家伙对荒野里的那些妖族有着天然的仇恨。
与其说它是孤儿院,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家军事化管理的学院。
唐雨压低鸭舌帽坐在一旁,听着徐三和那个不苟言笑的主任扯东扯西,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暴露身份开始,他就一直很小心。
一向乖巧的九儿盯着这个执意要把自己“送”出去的大哥哥,乌黑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与不安。
唐雨甚至都有些害怕这小丫头的眼睛,真的,再多看这小妮子两眼,他都快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了……
见鬼!我和这小丫头才认识几天?唐雨苦笑着想。
“她很可爱,我很愿意收下她,”那个被叫做主任的中年人似乎终于有所松动,但下一句差点让徐三差点骂娘,
“但你们必须提供她的身份证明。”
身份,身份,身份,徐三真的要抓狂了,这个长着木头脸的家伙翻来覆去就这个词,可就是把他卡的死死地,尼玛从荒野里捡回来的丫头上哪儿去找见鬼的身份证明?!
“要不还是把这丫头留给我吧。”徐三对唐雨说,他是真的不想跟眼前这个死板的家伙打交道了,简直能把人给气死。
“这孩子是名能力者。”唐雨终于说出来到这的第一句话。
徐三眼睛陡然瞪大,这小丫头是能力者?啥时候的事?
中年人面不改色,只是眼神专注地看向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冒昧的问一下,是什么能力?”
“可以收下吗?”
“可以。”中年人说。
徐三觉得微微有些蛋疼,亏老子刚才跟你费那么多唾沫,你他么的刚才坚持的原则呢?!能力者咋啦,老子也是能力者,很稀罕吗?!
“我是名猎人,”唐雨说,“我在荒野捡到的她,在白猞猁群里。”
“然后呢?”中年人追问。
“白猞猁并没有攻击她,它们对她很亲近。”唐雨“含糊不清”地说——他很自然地隐去了白猞猁幼崽的事。
中年人眼瞳微微一缩,以兽族对人类那恐怖到无法解释的猎杀本能,别说白猞猁这种食肉妖兽,哪怕是素食妖兽遇见人类的第一反应,也唯有强烈到极点的杀戮欲望……
可以亲近兽族的人类,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中年人对唐雨和徐三说。
“小姑娘,跟我来。”中年人刻板的脸上很僵硬的挤出一个“微笑”,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
九儿紧紧地攥住唐雨的手,不肯松开。
“我不能一直带着你啊,以后肯定会再见面的,”唐雨摸了摸九儿的小脑袋,帮她整了整头发,柔声说,“九儿乖。”
“你要来找我,”九儿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唐雨,很认真的道,“不然我就去找你。”
唐雨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这样的约定,他有过一次。
和一个女孩……
“拉勾。”九儿伸出白嫩的手指,认真的小表情就像在履行一个神圣的约定。
唐雨笑了笑,勾住了那根小小的指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感伤。
“拉勾。”他笑着说。
……
夜色渐浓,穿着黑色风衣的许靖站在高高的天桥上,他看着这座华国少有繁华的城市,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陆小姐,晚上好。”他说,尽管是从电话里,他的声音仍然显得有些过分的恭谨。
电话那头并没有任何答复,但许靖知道,对方并非是刻意忽视他——那个女人眼里只有效率两个字,换而言之,许靖的问好在对方眼中显然是一句标准的废话。
许靖从来不怕陆家那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不知为何却始终对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莫名的忌惮,从选择加入陆家开始,每每想起这个女人的手腕,就常常让他这个堂堂杭州城警长在晴空白日下感觉遍体生寒。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黄瀚死了。”
“知道了。”电话中传来了一个清冽女声,女人似乎手头还有其他的工作,那句“知道了”随意的简直就像是在敷衍。
“……”许靖并不意外,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我能问问,凶手——”
“他有他的任务,你有你的任务,许靖,不要越界。”女人似乎终于停下了手下的工作,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长句。
许靖后背有些黏。
“陆小姐,我没别的意思,”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知道,我们是老同学了,我的朋友——毕竟不多。”
“你跟我要交代?”女声冷冽的像是冰刺,不含情绪。
“不——”许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开口否认,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大滴大滴的沁凉汗珠,声音艰涩道,“是我唐突了。”
“还有一件事,”女声继续说,“压下这件事,不要把案子交给侦查局那些人,总之,不要引起太多人注意。”
“已经在做了。”失魂落魄的许靖几乎是下意识刚说出这句话,心里就突然“咯噔”一下。
果然,电话里面没有在传出任何声音。
许靖觉得那发慌的寂静似乎持续了数个世纪那般漫长,漫长到他几乎要忍不住直接从这高高的天桥上跳下去……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那个救赎般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传来,
“那么,再见。”
“再见。”许靖的声音艰涩的如同含着一嘴沙子。
“嘟——”
许靖放下电话,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到岸上逛了一遭又回到水里的鱼,艰涩而又贪婪的呼吸着。
或许今天自己的确因为目睹黄瀚的死有些乱了方寸吧……
……
明亮的灯光下,陆嘉铭看着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挂断了电话,眼神有些古怪。
“很惊讶?”女子回身,盘起的深灰色长发在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奇异的银色。
陆嘉铭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人心就像木偶,而情绪的改变取决于丝线。”女人说。“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陆嘉铭咋舌道,“我可没有你那变态的能力。”
女子直视着他,认真道,“能力很重要,但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要依靠能力不可,在你成为杭州城真正的掌权者那一天之前,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得了得了,我要去睡了,”陆嘉铭一副惶恐姿态,“你到底是我老姐,还是专门负责给我说教的老妈子?”
女子纤细的柳眉一点一点,渐渐竖起。
“我去睡了!”陆嘉铭一声怪叫,忙不迭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