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儿
女孩拉住他的衣角，只是摇摇头。
“记不记得你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唐雨耐心道。
女孩又摇了摇头，抓住唐雨衣角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唐雨企图从她黑色的大眼睛中看出些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正常女孩对陌生环境天然的恐惧和茫然。
唐雨终于把注意力从这个小女孩诡异的来历上转移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呆了呆，似乎想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不出意外的摇摇头。
得，失忆，这么狗血的事儿怎么会让自己遇上？唐雨扶额心里吐槽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要给女孩起个名字。
“九，九儿……”女孩突然不确定地出声道。
“七八九？还是喝酒的酒？”唐雨以为她想起了什么，试探性的问。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让眼前的大哥哥失望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唐雨叹了口气，道，“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之后我想办法把你送到城里生活，应该有人家收养你的。”
九儿愣愣地看着他。
“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父母。”唐雨笑着说。
女孩攥着唐雨的衣角，一言不发。
“去，自己洗个澡，我给你找几件衣服去。”唐雨指着小小的浴室，对女孩说。
虽然不是霉雨季水源并没有如何稀缺，但洗澡对于常年生存于荒野的流民来说，仍然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自来水公司还没有好心到为流民们免费提供清洁水源的地步。
但有些轻微洁癖的唐雨始终保持着每次狩猎后洗澡的习惯，或许对他而言，这是他和那些在荒野土生土长的流民唯一的区别。
这个不是很起眼的小习惯提醒他必须记得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九儿懵懵懂懂地接过那张几乎可以把自己裹起来的大毛巾，小声说，“可以，帮帮我吗？我，不太会。”
唐雨看了看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羞愧。
唐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失忆了的小女孩。
……
唐雨用毛巾包住小姑娘摇晃不停地脑袋，正准备替她将头擦干，忽然外面的房间门被人一把推开。
浴室外传来徐三不加掩饰的鄙夷声音，
“衣服从隔壁王婆孙子的！放这了！还有，老刘头要等的急死了，你再磨叽一会儿，我可就自己走了！”
唐雨抹了一把汗，道，“马上！”
该死的，给这女孩儿洗个澡简直比跟妖兽打一架还累——虽然九儿从头到尾都很乖，但——好吧，他果然不适合伺候人，嗯……他适合被人伺候……
然而，现在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唐雨用毛巾擦干女孩的身体，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女孩。
之前脏兮兮的还不觉得如何，可现在刚洗完澡，女孩柔嫩的肌肤上还蒸腾着朦胧的雾气，她的整个身体散发着象牙般的柔和光泽，就像个精雕细琢的瓷玉娃娃。
对上女孩澄澈到没有丝毫杂质的干净眸子，唐雨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神，女孩的身体还没发育的迹象，否则唐雨还真怀疑自己这个禁欲了快二十年的老处男有没有勇气帮她完成整个洗澡流程。
这妮子长大了怕不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唐雨苦笑着想，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抛开基因这个缥缈不定的说法，女孩的身体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疤，甚至可以用肤如凝脂四个字来形容——这可不是一个荒野中长大的孩子该有的。
在荒野活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可都是些敢跟尸犬抢肉吃的狼崽子，怎么可能存在像九儿这样安安静静的乖乖女？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觉得这女孩莫名的有些亲近……
唐雨揉了揉她还有些湿的头发，柔声道，
“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女孩看了眼一边那条脏兮兮的白裙子，然后乖巧的“嗯”了一声。
……
杭州城与荒野之间绝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相反，一座城市的绝大部分资源是来自于荒野，这世上从没有完全的自给自足一说，一个数百人的小村落或许还有可能做到一定程度的自给自足，但一个数百万人口的基地市若是真的与世隔绝起来，不说其他，光是食物这一点，就能饿死一大半人。
基地市不是孤岛，因为孤岛养不活那么多人。
基地市于荒野之间的物质信息交流纽带除了出入两处的猎人和士兵们，还有就是那些散落在荒野“代表”各大公司的流民聚居地，准确来说，是某些很走运的流民。
这些流民眼中的贵族老爷，真正贵族眼中的流民贱种，便是基地市与荒野之间的第三纽带，基地市内一些矿石、不可缺少的怪物材料、甚至是某些出自荒野的珍惜食材大都是出自这类人的手笔。
或许是徐三老爹以前就是干这行当的缘故，这家伙和老刘头正热火朝天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混的那是相当熟稔。
老刘头看似两鬓已经霜白，其实并不老，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怎么说和“老”这个字也扯不上联系，奈何流民出身少有能活到六十岁的，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当然就是别人眼里的“老家伙”了。
从徐三口中，唐雨知道这个不算老的老刘头就是杭州城内一家兵器制造公司在夜幕小镇的主要“负责人”，而按例每周的星期六上午，老刘头的队伍都会将一周来收集的各种怪物材料运进杭州城，并同时拿取报酬。
所谓的报酬，大都是些枪械子弹罐头之类的东西，钞票那种东西在荒野中就是招人眼红的废纸而已，也只有没什么经验的穷酸鬼，才会拿那些玩意儿当宝。
杭州城每天早晚都有特定的时间段打开城门，唐雨想起洛阳每次出入城时的小心翼翼，有些自嘲的想，这难道就是作为A级基地市的底气？
小女孩穿着一件几乎洗的掉色的破旧牛仔裤，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外套显得有些肥大，她带着一顶淡黄色的棒球帽，低着头拉着唐雨的右手亦步亦趋，只露出半个肉乎乎的可爱下巴。
戴着破旧鸭舌帽的九儿抬头看了看宏伟入云的黑色城墙，脚步突然一顿，似乎有些隐隐的惧意。
唐雨讶然回头，只当她小孩子对宏伟事物的天然惧意，笑道，
“九儿以后就在那里生活了，开不开心？”
九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抓紧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