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笑
甚至之后妖兽群莫名其妙开始退散他也没什么反应。
那个老人，死了……
死在了他的眼前。
直到那个老人最后与那只黑色的神秘老猿一起淹没在巨大的源力大爆炸当中时，他才慢慢承认——
哪有什么战术，哪有什么计划，老人原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去的，否则他身上怎么会带着那么多半成品的新型源力炸药？
那些本就处于实验阶段的狩猎者新型号武器的威力，从上次那个惊动全城的新型武器半成品流出事件就可以管中一窥端倪，以源力为原料的设计本就是依照领主源晶的自爆而得来的设计灵感，更惶称是大量更为极端的半成品炸药？从理论上讲，只要数量足够，它可以把所有高阶领主以下的生命炸成碎片！
把这种类似于半成品核弹头的东西随身携带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已抱定了将死的觉悟……
陈旭西当然知道老人只可能是后者，但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
战况再如何惨烈，也没有一方主帅硬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道理，就算是有，那也是真正彻底走投无路全军倾没之际的无奈之举，可这——
陈旭洗突然骇然转身。
遥远的东方仿佛突然传来一声庞然虎啸，天空中雷云洞穿，继而缓慢而坚定地——
退散。
因为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密密麻麻的黑影，几乎要连成一片。
一片覆世黑潮。
陈旭西那一刹那只觉手脚冰凉。
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刹那，一向心思缜密的陈旭西现在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太过怪诞，也太过荒谬。
他不怕什么妖兽攻城，甚至不怕人类和万妖王庭再次撕破脸皮，因为乱世才能出英雄，对于他这种骨子里的好战份子来说，更为宏大的战场，不过是供于驰骋的更广袤的舞台，没有畏惧的道理。
但他承认害怕了，害怕那未知。
铺天盖地的兽群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向城墙，陈旭西在这一刻失神无异于雪上加霜。
久久得不到替换补位调动等命令的士兵只得勉力支撑着如潮水一般又忽然猛烈起来的攻势。
兽族们在妖族的控制下奋不顾身，所以城上的士兵被迫也只能奋不顾身，他们不是将军，不是元帅，不是司令，他们只是小小的卒子。
卒子不需要眼观全局，他们只看眼前。
对于现在南城上的士兵们来说，没有必要阻止下面那些恶心的东西爬上来更重要的事了。
怪物们中不乏单挑力惊人具有短暂滑翔能力或者攻击距离较远的兽族，这些兽群本就是对城头士兵最大的威胁所在，随着“尸梯”工程接近于完工阶段，一方的死亡终于演变成了两方的惨烈。
陈旭西苦笑着收回心思，洛阳已破，这道城墙便只是一道墙而已了。
就算守下它又有什么意义？画地为牢？
“将军？！”
就在陈旭西想着是不是要下令放弃这道防线时，却突然被负责联络的士兵惊疑或者说惊吓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城，城下，”满脸血污的年轻联络员咽了口唾沫，匪夷所思地道，“有人出城，城门，城门被人打开了！”
“城下的人呢？为什么没有动静？！”陈旭西暴怒道，他俊逸的脸庞因为暴怒甚至变得扭曲，他只感觉有些荒唐，妖族与人族大战百年难不是没有出过为了活命倒戈的叛徒，但是——他妈的那些“人奸”“妖奸”投诚的对象是人族或者是妖族啊！
跟下面那些杀红了眼的低等兽族投诚？！
它们难道会管嘴下的食物什么倒戈叛变？！
陈旭西阴沉着脸向前走到沿边，俯身下望，继而一脸呆滞。
城门的确大开，但兽潮却诡异的保持了安静。
因为有一人走出了城门。
黑甲少年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病态的苍白，他的背后，背着一把狭长唐刀模样的长刀。
少年双瞳，一绯红，一莹紫。
一右，一左。
少年在往前走。
兽群在往后退。
直至那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出现了一个让常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诡异圆圈地带。
少年周身十数米仿佛有什么禁忌一般，狂躁的兽群不仅异常平静，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随着兽群的退让，一只仿佛浑身烧焦的老猿显得鹤立鸡群。
老猿的样子并不雅观，浑身毛发焦糊不说，更是直接瞎了一只眼，它微微佝偻，一只手捂着右胸的位置，那里有一个贯穿性的狰狞伤口。
但它确实没死，赵鸿吉太低估了这位在百兽林仅次于三位巨头的老古董。
以老猿的老谋深算，原本应该以假死避过人类与妖族两方，进可出其不意斩杀对方将领，退也可以推脱责任顺便保存实力。
但从那个古怪少年出现的一刻，一种可称之为浩瀚的精神威压便死死地锁死了它。
“离开这里。”少年说，声音不大，却威严的不容置疑。
老猿纹丝不动。
“如果我想杀你，阳炎不会阻止，”少年右眼中的绯红之光如血般艳丽，偏偏又纯净如一颗琉璃，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道，“也不敢阻止。”
老猿猛地看向这个比他矮很多的普通人类。
少年眼中的红光妖艳如玫瑰。
老猿意识到什么，它沉默的转身，向着荒原极东的方向掠行而去。
少年看向如同木偶一般黑压压的兽群。
他呵斥道，“退下！”
兽潮反向涌动而去，留下数之不尽的尸体与鲜血。
……
视频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城头的陈旭西上，他看着城下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负刀少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唐雨一把捂住脸，却仍掩不住嘴角越扯越大的弧度。
终于，他终于捧腹狂笑起来，用一种极为欠揍的语气对一旁神情恬淡的少女道，
“我帅不？”
脸色苍白的少女没有作答，只是嘴角好像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