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波,三折
巨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
焦躁的兽群在大门还未完全开启之前便迫不及待的向荒野挤去，城门外诡异的一片安静。
只有如山一般的破碎肢体和浓郁到令人发指的血腥味儿昭示着这里不久前还是一片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没有什么阴谋般的反戈一击，眼前的一切无疑是正按他们最好的预想进行着……
哪怕是正在与翠蜂鸾对峙的金玉堂，嘴角也忍不住轻轻裂开了一道缝，若不是对面还有个翠蜂鸾还在虎视眈眈，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灌上几坛烈酒来一夜酩酊大醉才应景，他不信媳妇儿还能有理由给他下什么禁酒令，就算不给他喝——
呃——不给喝就不给喝了……
毕竟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被生生撕下一条手臂浑身都是血的金玉堂略带挑衅意味儿的看着那只一直死死与他对峙的翠蜂鸾。
青色的鸟儿并未有任何回应，倒是腐狼王另外几只领主眼神躲闪而晦涩，甚至那只地线鼠领主更是直白地往外开始后退，明显是不想再趟这趟浑水……
既然夭月给了台阶，他们乖乖借坡下驴算了，至于那位，要找麻烦找夭月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地线鼠领主的举动无疑是狠狠牵动了众人的神经。
已经成了光杆司令的妖族领主们里面如果再临阵脱逃几个，那本就优势不显的妖族恐怕在杀得兴起的人类手里恐怕只能用负隅顽抗来形容了，如果等到那个恐怖的高阶人类空出手来……
腐狼王越想越恼火，夭月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这次战争本就是它发起的，现在离成功只差一线又是它亲手导演了这幕荒诞！
它到底知不知道这次百兽林甚至周边所有的妖兽一族为这一战到底付出了什么！那是没有十年根本不可能恢复的元气大伤！不说死在城下天文数字的而普通兽族，光是领主级存在，死了多少？！
埋怨归埋怨，腐狼王的身体倒是老老实实的开始后撤。
明摆着大势已去，它还没到跟自己的命过不去的地步。
金玉堂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越咧越大，露出一口有些参差的大白牙，就差没当场捧着肚子大笑出声了。
忽然，一道绿影一闪即逝。
金玉堂悚然一惊，一股陡然生出的冰冷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只来得及稍微偏了偏头，然后左耳处传来剧烈的刺痛感。
金玉堂脸色苍白，他有些心有余悸的捂住左耳，艰难的控制着身体止住鲜血。
被一只翠蜂鸾偷袭，一只耳朵还一条命，他赚大了，金玉堂苦中作乐地想。
他旋即有些愤怒的四处张望，却发现那只一击不中又立即远遁的“杀手”竟完全不见了气息。
跑了？
这个疯子！金玉堂心里骂着，却再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
正在这场对峙将要无声落幕时，遥远的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隐隐虎啸，声音或许是因为由远及近的缘故，其音渐大，其势愈威，直至最后，已声逾雷鸣。
虎啸于山林，声震于寰宇。
天空庞然的雷云仿佛被这声百年不遇的沛然虎啸一下子振散，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正在与人类一方的对峙中稳步撤退的妖族领主们身形陡然一顿，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还没有出城的兽群蓦然转身，那原本安静的荒野尽头卷起了一波更为浩大的烟尘。
金玉堂看着去而复返甚至威势更甚的庞大兽潮，看着天空消散的雷云后那密密麻麻的黑影，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洛阳，完了……
——
“阳炎晋境了王座，”被困的夭月仿佛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已是阶下囚的处境，冷笑着道，“这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够好了。”
少女眺望空中那象征着灾难的刺眼阳光，不言不语。
“它敢违背诸王协定？”周身已不见丝毫源力波动的李清河突然沙哑问道。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天高皇帝远嘛，再说，说不定万妖王庭内部有些嗜战的妖族巴不得有出头鸟跳出来盘活一下这局势呢，”夭月事不关己，悠悠地道，
“退一万步说，阳炎又没对你们出手，这场战争至少明面上看是‘夭月’发动的，而‘夭月’在这之后又会很快‘消失’掉，阳炎那老东西从头到尾可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要不是我这里出了意外，恐怕它连这点所谓的‘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
“你看起来似乎很开心？”李清河讥讽道，“如果洛阳城沦陷，你觉得老子还会顾忌你那什么阎罗太子的身份？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老子可不信阳炎会在意你是死是活！”
“哦？”夭月的紫眸中明显有些诧异，“这是她告诉你的？”
李清河“哼”的一声不再言语。
“我嘛，是挺怕死的，”夭月自顾自的说，“但现在我除了等死能做啥？奢望你们把我放出来不成？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死之前幸灾乐祸一番有什么不对？难道像你这样摆出个苦瓜脸？”
李清河一看见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躯体就忍不住一阵杀机翻涌，更别说听着这个阎罗的太子殿下絮絮叨叨的挖苦，他索性一跃而起，向着东门凌空飞去。
他能逃，但他不能带这座城一起逃，所以他干脆便不逃了。
因为五年前那个人没有逃啊！
你到死也没能做成的那个人类英雄，我去帮你讨回来，李清河默默地想。
……
少女直到目送李清河离去，才终于转身看向似乎真的在慵懒等死的夭月。
“我很清楚你的处境，你也很清楚洛阳的处境，”少女轻轻拢起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说，
“再做个交易吧。”
“上个交易呢？”夭月讥讽道，“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可看上去你可没有兑现承诺的意思。”
“你也并没有履行你的承诺。”少女平静道。
“突发意外嘛，谁知道阳炎那老不修在这个节骨眼突破了王座？”夭月突然压低声音不可思议道，
“难道你到这时候还有底牌没翻出来？”
“不算我的牌。”少女摇了摇说。
“什么交易？”夭月眯眼问道。
少女看了他一眼，“你费尽心思的那件事，我可以帮你。”
夭月身体一僵，一双紫晶长眸陡然与少女死死地对视，再不复原来那种事不关己的悠然姿态。
“成交！”它说。
……
不远处。
陷入未知状态下的唐雨意识混沌，朦朦胧胧。
似梦非梦的少年仿佛突然在梦里听到了一道异常熟悉的微弱声音——
那声音似猫似鸟，清脆犹如清晨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