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流星

  人类的势力范围大致经过了三个阶段的演变。
  首先是文明浩劫之前的旧时代,人类作为唯一的智慧生命,理所当然是高高在上的万物主宰,那时人类的势力范围可以看成一个天衣无缝的面,这个面囊括了整个地球。
  接着是那个被叫做血色拓荒的年代,人类跌下神坛不得不夹缝中生存,妖族的崛起与内耗、灵族的入世再出世、接着是冥族这个所有生者天敌的势力的趁乱壮大与裂土划疆……这个时候没有势力范围一说,今天我登场杀你,明天他登场杀我,这实在是一个是个乱的不能再乱的乱世,各族之间欠下的债理都理不清。
  最后则是现在这个逐渐完善的基地市时代,有人曾笑言这乱世乱着乱着就乱出了秩序,这活的确没错,对人类而言,经历了数十年的残酷压缩后,人类以旧时代的那个“面”为基础已经重新经营出了一张“网”,大大小小的基地市便是那牢固的网结儿,这张巨“网”再加上那个惊骇世俗的诸王协议,终于给了人类站着说话的底气,或者说是安全感。
  但网总归有网眼的。
  在那些被人类划出去的网眼里,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人类生存。
  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的生命力之顽强不会比某种叫做蟑螂的虫子弱上多少。
  但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荒野中求存人类的生活不仅比基地市中的人类艰难许多,也更“真实”许多。
  没有基地市庇佑的人类被叫做流民。
  流民们的住所被叫做聚居地。
  这实在不是什么褒义的词语。
  数十年了,当初这些被同族抛弃的人类早已经习惯了“流民”这个天生低人一等乃至好几等的身份,习惯了一边想着自己啥时候能填饱肚子,一边忙不迭的从妖兽的嘴里逃命,习惯了时不时地做个诸如“将来某天碰到好心的城里老爷从此往后吃穿不愁”此类的美梦……
  所谓饱暖思**,但当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不知道啥时候被妖兽一口咬掉脑袋的时候,生活就简单的多了。
  徐三看了一眼屋里正在生火不知道在烤着什么的三个人,连忙低下头,然后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偷偷摸摸地做贼一样跑开了。
  等到那勾人的肉香味儿终于没了,他才慢慢地停下来,蹲在一处角落里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妈的,那烤肉味儿真尼玛香,还有那个女人,啧啧,他徐三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皮肤这么白净的女人,别说长的咋样,就看那惹火的身材,真要能让他风流一把死也值了啊……
  徐三咂咂嘴,自顾自的嘿嘿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在这个叫作流星的聚居地里,徐三的小日子过的不算差,他死掉的那个老爹听说是城里的一个大公司的接头人,当之无愧是这个小镇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老家伙死掉后,虽说他没那个本事去子承父业,但好歹有了那份旁人羡不来的家当,还不至于沦落到和那些流浪汉一样的地步。
  要不然那三个城里来的老爷也不会挑他家的房子住啊不是。
  得想办法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徐三心里盘算着,听老头子说当年他就是在外面碰到某个大人物才拿到那个代理位置的,老头子当年专门给那什么公司收集草药到手的利润多少暂且不提,那时候整个流星镇有几个不看老头子脸色办事儿的?
  可惜老头子死了,徐三掰着裸露的脚趾,有些愤愤地想着,老家伙死就死了,好歹给你儿子铺好后路再死啊,现在他那些家产,打点这个送送那个,还能撑上多久?
  徐三越想越气,他捡起一块石头,朝不远处躺在地上一个不知道死没死的家伙丢了过去。
  沉重的石块儿与人体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个倒霉的家伙只是轻轻呻吟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
  火光闪烁,映亮了三人的影子。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两个男人穿着灰色的皮甲,手里正烤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还算宽敞的屋子里弥漫着先前徐三闻到的勾人肉香。
  女人没跟他们坐一块儿,她一个人斜躺在床边,食指不断把垂下来的发丝卷起又松开,如此反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人算不上那种让男人趋之若鹜的美人,她的脸精致归精致,却太富有攻击性,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里闪动着的光分明就像一个野性难驯的豹子。
  女人斜躺着,左手枕头,右手撩拨着自己的发丝,丝毫不在意把自己曲线毕露的身体呈现在别人的眼里。
  一个男人转了转手里的烤肉,带着几分讨好道,
  “琴姐,饿不饿,烤得差不多了。”
  女子摆摆手,慵懒道,
  “不饿,减肥。”
  另一个男人笑道,“老大,减什么肥?女人胖点才有味道嘛。”
  女人瞥了他一眼,道,“别跟我宣扬你那扭曲的审美观,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发情的野猪群里去?”
  “别。”男人讪笑道,“我对人兽没兴趣。”
  “那女的应该要到郑城了吧,你们觉得她一个人能干什么?可别到时候雷声大雨点小。”女人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想等着看场好戏的,谁知道这时候摊上这躺鬼差事,一个下级基地市的权力内乱有什么好调查的。”
  “老大你说哪个女的?”男人疑惑道。
  “笨,除了最近风口浪尖上的唐家那位,还能是谁?”另一个男人骂了句,继而叹息道,“唐无锋上将被人身后捅了刀子,那个传说中已经半只脚已经迈上王座的唐家大小姐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
  “什么捅刀子?”一开始发问的男人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上将不是死在北境的那群野人手里的吗?”
  “哈哈,张大虎,”男人大笑道,“你真配得上你爹娘给你起的名字,你脑袋里长的都是肌肉吧。”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那些话也就骗骗普通人了,也别把所有人当傻子,只是在城里没人敢开口而已,当初要不是那几家联手把上将推了出去还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上将能中了那群野人的圈套?这要说他们和那群野人之间没一点猫腻,我苏强第一个不信!嘿,这事说不定连京都那边一些人都洗脱不干净!”
  “苏强,”女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祸从口出?”
  “哪能啊?”苏强嘿嘿笑道,“憋的久了,再说这不也没外人吗?”
  女人没理他的嬉皮笑脸,一双丹凤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女人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大虎,肃声到,“大虎,记住,你要想多活几年就把苏强那小子刚才说的给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吐出来。”
  “知道了。”一向以女人马首是瞻的张大虎挠挠头说。
  女人用食指绞起发丝却没有松开,而是继续缠上了中指,她狭长的丹凤眼望向窗外,心里默念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唐,心
  已经半步王座了吗,那怪物还真是让人绝望……
  女人想了想忽然扭头问道,
  “那个叫洛阳的基地市情况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