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别怕
万众瞩目，当然是因为足够惊世骇俗。
那里只有一株树。
一株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的树，不，生长这个词或许应该换成膨胀更合适，是的，膨胀，就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越来越高，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一秒，两秒，三秒……
一米，十米，百米……
人们仰头看到它的时候，整个城西都已经被覆盖在一道骇人的阴影里。
赵雨曦一生只在百兽林对面的那个世外之地见到过如此巨大的树，但如果说那颗树是有灵性的，那么眼前这棵便更像是个死物——虽然那旺盛的生命力同样磅礴如海。
相同的是，它们都同样巨大。
少女眉头紧蹙，当初她就曾让人把所有的灵种销毁掉，从那个隐世之地回来之后，她又不放心地亲自用精神力探查了洛阳城内的每个角落——
但眼前的巨树又从何而来？一颗灵种耗尽所有潜能也不可能会催生出如此的庞然大物，这颗巨树的形成又是耗费了多少灵种？
她当然不会知道在一个夜里李清河曾因为一个吊坠放走了一个年轻士兵，而那个年轻士兵的身上，带了一袋偷来的种子。
但她知道另一件事——在那个遥远的隐世之地里，一个敢于夺舍王境生命的可怕生物苏醒了，而且它对于洛阳，似乎并没有任何善意。
那株树的茂密树冠似乎已经触及了云端，洛阳城上空，消失不久的雷海如一幕弥天的蜃景，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在看那棵如同神迹一般的巨树，他们为它好奇、惊讶，还有惶恐，但几乎没人看的清——在树的顶端，还站着一道年轻的人影。
那道人影站在树冠之上，在整个天空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不堪。
名叫蒋治的年轻士兵面向洛阳东城，微微笑着，对着那个立于城头的少女嘴唇开阖，仿佛说了些什么。
“咔——”蓝白色的雷电终于忍受不了巨树的挑衅，晴朗的空中突然出现一道晴空霹雳，似乎是一个信号，一道道电蛇似从虚空中钻出来，然后如同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直冲那株高耸入云霄的巨树树冠，一时间群蛇乱舞，交错的蓝白色雷电变得密密麻麻，那之前惊鸿一现的雷电天幕，终于再次笼罩了洛阳城。
那个高立于空中的年轻士兵在恐怖的雷电天威下理所当然的化成了灰烬。
站在城头的少女面沉似水，她没见过那张陌生的面孔，但她知道他是谁，因为她曾经见过一个和那年轻人很类似的小女孩。
“你输了。”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在灰飞烟灭之前这样说。
少女深吸一口气，看向上方如巨蟒般翻滚的雷电，她很清楚，这样下去，以巨树的体积与庞大生命力，其上空的雷电必定会愈来愈密集，相反的，洛阳城其他地方上空的防御也会随之越来越薄弱，虽不至于完全消失，但——
还会像之前那样天衣无缝吗？
少女眼神冷冽，突然看向了身前那个抬头如若失神呆呆站立着的士兵。
士兵如若当头棒喝，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站立在那儿丝毫未动的少女。
“去，通知侦查局那些人，让他们守在城里，不用赶到前线来了。”少女说，她顿了顿，接着道，“还有那些猎人，让他们待在城里提高警惕，做好战斗准备。”
士兵怔了怔，心道在城里面做什么战斗准备，但他好歹当了那么多年兵，军令如山这最基本的原则还是懂得。
“是！”他行了个军礼，立即转身下城，临走又不自主的看了眼那真正意义上参天的大树和天上那依旧翻滚不休的雷海。
那到底什么玩意儿？真尼玛吓人。
少女转头看向那依旧蔓延无尽的兽潮，似乎是因为天上的那一幕太过骇人的缘故，这群向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兽族竟也出现了刹那的呆滞。
士兵们也不是失去了指挥就不知所措的蠢货，相反，他们的上任司令可是有着一个“疯狗”外号的，除了那些看门的软蛋，那支队伍没被派出去执行过几次丧心病狂的任务？天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咱回头再说，错过了这天赐良机找谁说理去？
“砰、砰、砰……”
狩猎者特有的沉闷声音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加密集，挂在城墙上出现刹那失神的兽族们就像固定的靶子一样应声而落，沦为了城角庞大尸梯的一员。
黝黑肃杀的城墙竟一时空荡起来。
血腥味儿越发浓烈。
“吼——”
恐纹鳄主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它巨尾一甩，如刚鞭一般抽在一只两米多高的黑色野猪身上，野猪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吹爆的气球“砰”的炸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口。
兽群里顿时出现一团血雾，久久不散。
兽族们恍如惊醒，或许是因为那只鳄主的气机压迫，或许本就是来自基因深处的猎杀本能，它们的眼睛微微泛红，然后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朝那高不可攀的黝黑城墙发起了死亡冲锋。
赵雨曦没有看下方宛如发了疯的兽群，也没有再下达新的指令，她明白，现在都还只是兽族一方单方面的死亡，在下面的尸体还没有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前，战争还远远称不上真正的“开始”。
她现在最担心的，当然是城外某个依旧情况不明的白痴。
……
唐雨现在却是两眼一抹黑，周围的景物变化太快，快到以他的神经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只知道那身下快速掠过的黑色“潮水”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没搂紧陆老头儿的大腿掉了下去……
呸！掉个屁！老子看着想那么短命的人吗？！
这老头儿成天被贾小亮嫌弃太弱，尼玛他再弱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领主啊，就冲这匪夷所思的速度，唐雨都不得不感叹这成天被嫌弃的老头儿也是深藏不漏的主儿啊……
庞大的兽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天空中那道淡淡的黑影，任由它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朝洛阳城门掠去。
但陆远山突然停下了。
老人现出身形，悬停于空，他的神色凝重，苍老的手缓缓放在搭在他脖子上的一只小手上，像是在安慰不肯打针的小孩。
“别怕。”他轻声说……
然后背后传来那只小手的主人恼羞成怒的声音。
“老头子！老子没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