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它们在等
就因为那个老人的一句话。
钱老正准备把这些猎人带回去复命,却突然发现老人的身边突然多了个青衣少年。
是的,突然,突然到瞬间出现。
钱老抹了把眼睛,越发确定刚才不是因为眼花而产生的幻觉,那秀气宛如女孩般的青衣少年的确就站在那里,他一头如古代道童般被发髻盘起来的长发显得微微凌乱,如同白玉瓷般的脸蛋儿还因为微微的气喘有些泛红。
算了,神仙就神仙吧,自己较什么真……
钱老白眉一挑,那看似孱弱的苍老身躯陡然迸发出一股千军辟易的肃杀,
“随我守城,愿否?!”
猎人们脸上的嬉皮笑容终于缓缓收敛不见,那股子并不陌生的杀气让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头儿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只知道在上边指手画脚的货色。
但依旧没人出声,猎人终究不是军人,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袍泽之情,对上下级间的关系更是没什么清楚概念。
咬人的狗不叫这虽不是什么好话,用在这里却着实恰当,猎人们的想法相当简单,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在这儿跟犯中二病似的热血沸腾的吼上一嗓子有个卵子用,难道是嫌自己提刀的时候力气太足用不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钱老神色不变,仿佛也不觉尴尬,只是转身,然后离去。
每走一步,那个微微驼背的老人的腰板就挺直一分,十步以后,这位近百的老人除了那一头显眼白发已身如常人。
在洛阳城高层混迹那么多年,谁还记得他也曾上过沙场?谁还记得五年前他也曾提刀斩落过金眼豹主那颗硕大的头颅?谁还记得他是洛阳疯名仅次于李疯狗的钱三郎?
人老是老了,但他还提的动刀。
猎人们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那苍老的人影,他们之间三五成群,有先有后,甚至不时传来推搡和粗狂的笑骂,猎人们的脚步不似军人那般铿锵有力整齐划一,而是参差不齐,错错落落。
好像交错斑驳的剑影刀光。
姓虞的白衣老者含笑望着那离去奔赴战场的猎人们,轻声道,
“我当年就说过,陆远山与钱麻比,就少了那一份骨子里的血性,否则当年也不会落得个妻离子散孤寡一人的下场。”
“你说过,你说过,当年啥都说过!”青衣少年怀着一肚子怒气骂道,“你个糟老头子,你怎么不说还有一个高阶的冥族?!我差点儿就阴沟里翻船了你知不知道!我死了你个老神棍也别想好过!我爹娘——”
“好了好了,”老虞头笑眯眯地说,“你这不活着好好的吗?这世上哪有咒自己死的道理?”
老人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青衣少年就越是气愤,他自知嘴上跟这无良老家伙讨不了便宜,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那张比大多女子还要诱人的小嘴嘟嘟囔囔不知在诅咒些什么,不过想来以他的脾性,顶多不过是些吃饭噎住喝水塞牙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事儿办妥了?”老人又笑眯眯的问。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自己掰你的手指头去!”青衣少年讥讽说。
“哪能啊,”老人说,“我又不是神仙。”
“你当然不是神仙,”青衣少年嘲讽道,
“你是神棍!”
老人干咳一声,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当初不是忽悠我出来找我哥吗?你自己算,啊?”青衣少年越想越气,干脆直接隔空抓过来一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花瓶朝老人一把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啊?多少年了?!我哥呢?!你个老忽悠!”
老人就像个普通老人一般,连忙狼狈地躲开,于是那支价值不知几何的名贵花瓶毫无意外的与那坚硬的青石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大珠小珠,瞬间散了一地。
老人却并未看那只凄惨之极的名贵花瓶,而是抬头向天看去。
猎人协会在寒酸总不可能是露天的,所以抬头当然只能看得到那呈现灰色的古朴天花板。
但老人依旧抬着头,久久未动。
其神色无悲无喜。
……
洛阳东城。
一身白衣的赵雨曦立于城头,一道道指令如同机器般传于旁边一个中年军装男人,男人额已见汗,却依旧有条不紊的把那一条条甚至精确到每个个体的命令传递给下一级,显然,虽然看起来有些吃力但他对这种精密而繁复的命令并不算陌生。
男人正是十七师参谋长,程齐。
每一个士兵的轮换顺序仿佛杂乱不堪,却又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不断改变的刁钻角度甚至是攻击手段层出不穷,比如那莫名其妙被搬上来的巨型高压水枪,竟然把那好不容易摞到十多米高的“尸梯”给一下子冲垮了大半。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一只具有控水能力的巨大恐纹鳄,只怕只这一个玩笑似的水枪就能让这拿尸体铺路的“豪气”手段功亏一篑……
面对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兽潮,因为合理轮换并不如何疲累的士兵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神见杀神佛见杀佛的豪迈气魄。
怕个鸟!那个足有十数米长的恐纹鳄领主虽然视穿甲弹如无物,还不是被这少女指挥官莫名的力量给压得上蹿下跳?
洛阳城墙少说也有五十米,鳄主那一身蛮力使不出来就跟砍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差不多,纯粹与赵雨曦比拼精神力的话又拼不过,这是又砍掉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还别说,这只全身上下被废掉的狰狞巨兽除了朝上边干瞪眼还能做什么?
士兵们一边把一颗颗特制子弹打入那些不开眼还在往城上爬的“小虾米”的脑袋上,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以后吹牛的时候这可不是天大的资本?一只货真价实的领主被当猴耍这场景你见过?
反正老子见过!
“报——”一个年轻士兵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墙,仓皇道,“西南北三门都有大量兽群聚集,有斥候说它们在城外五里之外不知为何按兵不动!”
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行云如水的指令终于停止了,少女皱眉不语,按兵不动?东城这边以开战这么久,而其他三门为什么到现在还选择按兵不动?如果她站在对方立场,四门齐攻不说收效如何,至少能带给他们不小的压力,因为那意味着洛阳城将真正意义的全面受困……
事实上,她也确实在其他三门上做足了准备,那里布置的兵力不会比主城门这儿薄弱多少。
但,按兵不动——
它们在等什么??
等?
少女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朝城西方向的天空看去,原本就并不红润的脸庞愈显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