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浴血
老唐的剑没名字,唐心的剑也没名字,贾小亮的匕首也没起什么名字,可为什么他却偏偏要起个骚包的名字?
看,报应来了,唐雨心里胡思乱想着,夕雨滑过扑向他的一只腐狼的肚子,温热的肠子流了他一身,鲜红的血落在他的脸上,唐雨也懒得去躲,夕雨的刀背一斜,将身侧企图扑上来的腐狼劈了出去。
背后陡然传来沉重感,腐狼嘴里那股要命的臭味似乎都传到了他的鼻子里,夕雨突然像一道闪电准确无误的卡入狼嘴里,唐雨微微用力,刀刃一横,半个狼脑袋飞起,红色白色的东西撒了一地,唐雨借势一脚,把身前的腐狼狠狠地踹了出去……
不过刀比剑好用,至少用尽力气劈下去的时候,那种势如破竹的快感,感觉不是一般的爽,唐雨一咧嘴竟然笑了出来。
唐雨向来不觉得一个以百计的数字是个多么震撼的数字,铁牙战队那么点人也差不多有一百多吧,平时千千万万这些词汇见的多了,几百?真的少的有些可怜了……
直到此时,直到此时,唐雨第一次想用无穷无尽来形容这个平日里看不上眼的这个数词。
你知道一个人被数百匹腐狼团团包围的感觉吗?这时候,一百一千也好,一万一亿也罢,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你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那嗜血的獠牙和杂乱的低吼,身前身后,甚至是天上,甚至是你的脚下,全都是那些该死的东西,他们或是直接扑上来,或是盘桓着朝你低吼,等着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太多了,太多了,多到无穷无尽。
而你只有一个人,一把刀,唐雨想,哪怕此时身边再多一个人也好。
杀戮本就是体力活,这世界上最大的体力活儿,他已经很累了,肌肉酸胀,头晕眼花,他无数次想一头栽下去躺在地上稍微缓一下,至于地下的残肢血污,真的无所谓了,他真的想好好睡上一觉,可——接下来呢,饿的眼睛发绿的狼群会把他给撕成碎片……这不再是两年前他的训练,两年前他支撑不下去昏过去就好了,有人会为他疗好伤,等他醒来有熟悉的人看着他给他准备好吃的穿的——
但是,现在这本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
如果他倒了下去,
他会死,真正的死无全尸。
又一只腐狼咬在了他的肩头,成年腐狼这种平均生命强度不到10的低等兽族自然不可能要咬破唐雨身上的鳞甲,但透过甲衣唐雨能清晰地感觉到獠牙陷进肌肉里的剧痛,只消那只狼头再稍微上移两寸,獠牙嵌入的,便是他的颈动脉,唐雨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觉得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夕雨再次从他的腋下探出去,贯穿了后面腐狼的身体,腐狼的嘴一松,从他的身体上掉了下去。
自己杀了多少了,唐雨想,记不清了,他只知道一路走来,脚下一路尸体,这是他判断自己在前进的唯一判据。
唐雨艰难的向前看去,眼睛周围的血污让他的视物变得困难起来,身体的本能已经不知向他的大脑抗议了多少次……
他会死吗?
可他不想死。
不想……
身体内一道熟悉的热流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是的,他很熟悉,每次运行养兵决的时候都会出现类似的热流,然后随着运行结束又重归于寂……那种能够让身体极端放松舒适的热流,居然又一次的出现了,主动地出现了……
唐雨心情沉重,在这种环境下,哪怕一丁点儿的放松就意味着死亡,这群狡猾的腐狼不会放过猎物的任何破绽。
热流沿着唐雨熟悉的方向,从小腹,到四肢,然后涌向……唐雨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几乎是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夕雨,然后,一刀斩出!
唐雨面前离他最近的三匹腐狼在惊恐中居然被拦腰斩断,然后是——风?
不,不是,是刀,一把无形的刀,一把巨大到难以置信的空气之刃……
在唐雨那一刀的一条直线上,继三匹腐狼被拦腰斩断之后,几乎又七八匹腐狼的身体上诡异的出现了一条惊心动魄的血痕,腐狼们怪叫着,争先恐后的离开那道生命的死亡线……
荒野,那是空旷的荒野,原来——已经这么近了……唐雨已经枯竭的身体忽然涌出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他向蛮牛一样朝那个方向撞了过去,一往无前。
“砰、砰——”沉重的撞击声,两只拦路的腐狼居然应声被撞得飞了出去。
唐雨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往前跑,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
没了狼群的阻挠,唐雨沉重的意识里,居然难得有些轻松了起来。
杀到这种程度都不见狼王的影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么狼王是大概率不会出现了,想到这,唐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活下来了,在数百的腐狼群中,他居然活下来了……
“嗷呜——”
荒原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因为有些遥远的缘故,那声穿透力极强的狼嚎显得有几分缥缈。
唐雨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来不及做出改变便彻底凝固下来,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的草丛里,忽然出现了一大群青灰色的身影。
腐狼!又是腐狼!一群数量更多的腐狼!
唐雨缓缓半跪在地上,手上的夕雨插在泥土里,夕雨刀刃上没有留下丝毫血污,依旧泛着幽幽的蓝芒。
他的力气真的耗尽了,别说他不可能再斩出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惊世一刀,现在的他连动一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夕雨上,现在他恐怕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况且,就算他体力完全恢复,面临这匪夷所思庞大的腐狼群还有那神秘之极的腐狼王,结果会有什么改变吗?
洛阳附近的腐狼群落今天不会全部都在这吧……唐雨脑子里突然泛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唐雨的脸上、头发上、胳膊上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腐狼的,还有自己的——
唐雨突然很嫌弃自己,真脏。
腐狼群似乎知道眼前这只猎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反抗能力,但它们并不急于咬破他坦露的动脉血管,它们慢慢的靠近,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唐雨的一举一动,展现出了作为猎人足够的耐心。
合格的猎人总会追逐着猎物,一直到受伤的猎物把血流干、流净,然后死于自己的恐惧和不安。
唐雨就是那只受伤的猎物。
唐雨低着眉,一动不动地看着夕雨刃上的那抹蓝光。
一只腐狼把脑袋凑过去,张开嘴朝他的脖颈咬了过去。
“唰——”
一只硕大的狼头应声飞起,然后落在草地上,狼颈处喷出一道血泉,染红了荒野的枯草。
夕雨上的血顺着刀刃从刀尖处缓缓滴落下来,唐雨缓慢而艰难的站起来,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然后——
他主动的朝狼群冲了过去,拖着那把叫做夕雨的刀。
若是当年和唐雨“训练”过的铁牙老兵在场,定然不会太过惊讶一个油尽灯枯的人哪里来的这股力量和勇气——这也是骄傲的铁牙现在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听一个毛头小子的命令。
唐雨不愿意死,更不愿意跪着死去。
他疯狂的往前冲着,机器般的一下一下挥动着手里的夕雨,毫无章法可言,他每挥动一次,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量挥动下一次,然后在下一次,又一次重重的挥出……
一只腐狼朝他背上一跃,这只在它看来已经失去理智的猎物应声倒地,它迫不及待的朝唐雨的脖颈咬去——
此时此刻,远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似猫似鸟,清脆犹如清晨婴儿的啼哭——
那是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