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争魁

  “从今以后,你最好还是不要用剑,也许能活得更久一些。(
  M_)”
  谢行空对着万剑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慢,语气很诚恳,这本就是金石良言。
  只可惜真话,往往总会刺伤人心。
  但最起码,江静儿认为他说得非常对$果万剑生对叶君出手,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回想刚才谢行空低头要向叶君生拜师学剑的情形,少女的心就跳得很快很快。在她心目中,江湖第一神骄为偶像,不过经历陈家乡之事后,梦想为之幻灭。
  而如今,曾经的偶像居然在向曾被自己判定为百无一用的曾经未婚夫拜师!
  实在不可思议。
  望向叶君生的眼神,悄然再度发生变化——
  万剑生夺门而出后,谢行空的身影也消失于门外,飘然不知所踪。这名行踪飘忽,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剑客,本身就是一个谜。他执著于剑道,毕生孜孜以求,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他与叶君生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天上月正圆——
  孤云峰上,诗会**迭起,渐渐到了白热化阶段。
  “看来叶君生,真得不会出现了。”
  郭南明的言语带着一种惆怅寂寥之意。他闭门用苦功,简直呕心沥血,所为的最大假想敌,就是叶君生。
  但今晚,叶君生居然缺席,郭南明就好像运起全身力量一拳打出时,竟然没了目标,有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
  “好在有柳临渊与赵庆宝在……”
  想到这一点,郭南明的情绪才有所振奋:柳赵两人被称为风流才子,在个人生活上有些不检点,但在才学方面不折不扣》有真本事。
  只要击败他们°能在今晚诗会之上夺得头魁,他冀州第一才子的名头就能跃然提升到北方第一才子。
  实至名归,此。吾之所愿也。
  郭南明不喜权谋,不爱当官,所要追求的便是文人声名—做那传世百代的大文豪,立言著书,震古烁今。
  赵庆宝与柳临渊并不在各自的书院区域内,而是走在一块,来到了观众区中,身边坐着姿色过人的歌姬,端是自在潇洒:“临渊兄,没想到你居然能对月有感,做出那一首《水调歌头》的长词来。huā团锦簇,妙极,妙极!小弟甘拜下风。”
  赵庆宝竖起大拇指。啧啧赞道。
  原来一刻钟前。柳临渊灵感爆发,当即泼墨挥毫。写出一首《水调歌头》,文字做得十分精巧,简直就是平生代表作≮是赶紧吹干了墨汁,派人交上去,给六位评委审阅。
  其实写字读书,与练武修道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会存在“顿悟”的状态。在某个特定的情形之下,骤然有灵感来,借助本身的才学底蕴,就有可能写出一篇千古名作。
  有言道“太白斗酒诗百篇”说得便是李太白在喝酒之际,于醉与不醉之间灵感最多,并诞生过许多传世佳作来。
  顿悟灵感,可遇不可求。柳临渊今晚可算人品大爆发,这才能一气呵成地做出一首代表作来,当下不禁有些自矜:“庆宝过誉了,不过这一首词,实在为愚兄最为得意者,十年之内,恐怕再也做不出这般的字句。”
  赵庆宝举起一杯酒,呵呵一笑:“临渊兄,为此词,小弟当敬你一杯。”
  一饮而尽,又道:“看来本届诗魁之位,非临渊兄莫属了,郭南明之作,虽然煞费心思,但可惜为求工而求工,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亏得那叶君生有自知之明,不敢参加,否则定让他输得一个口服心服。”
  柳临渊临场发挥,灵感如泉,他赵庆宝说不妒忌那是不可能的而彼此算知交,对于诗魁之名,自是宁愿落在好友头上,而不愿意被观尘书院得了去。
  “叶君生……”
  柳临渊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回想更多的却是独酌斋中所遇见的那名英气少女见倾心,不外如是也。
  难道她是叶君生的什么人?
  哼,就凭叶君生这欺世盗名之徒,怎么配得上她?等本次折冠,一定要去探听清楚,登门求亲。
  这年代,男女之情非常简单。莫说一见倾心,就算没见过的,也能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一顶轿子运过来。
  所以柳临渊看中江静儿,立刻动了媒妁之念十分正常。
  “什么,柳临渊又做了新词?”
  郭南明霍然而动,赶紧接过刘三公子手中的抄本,仔细观看,待看到其中“圆缺人在,斟得一杯对月饮”之句时,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词呀!
  读完,一抹苦笑不由自主泛现。
  刘三公子见状,急忙道:“南明,难道他写得比你好?那你也赶紧重新做一首,决不能让他压过了。”
  郭南明苦笑道:“望天,你以为要写就能写的吗?时间也不够了呀……”
  他现在脑海嗡嗡作乱,一团麻,根本就没有思路。而且其时已月上中天,亥时将尽,诗会已到尾声了。
  本以为已十拿九稳,不曾想横地又有变数,难道说殚思极虑,费尽心思,又要成为碌碌一场,徒为他人做嫁衣?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刘三公子不明所以,狠狠一跺足:“莫非就眼巴巴看着诗魁之名被白水书院夺去?真不甘心,话说那该死的叶君生,怎地不来。”
  这时候,他萌生起同仇敌忾之心,想着如果叶君生在,估计会有变数产生。
  郭南明扫了他一眼,不言语。
  刘三公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南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忿诗魁旁落外人之手。”
  本届中秋诗会,在冀州境内举行,观尘书院便属于东道主,天谷书院和白水书院为客。诗魁落于他们手中,就等于被人喧宾夺主了。再想到前些时候对方登门挑战的得意嘴脸,心情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人的本性,原本就有着浓厚的乡土之谊。
  无奈现在,只能等待评审的最终结果郁闷的情绪会传染,不用多久,整个观尘书院区域的生员都感受到了,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
  黄超之叹道:“可惜君生不来。”
  旁边有人哂笑道:“他来又如何?如果郭南明都比不过,他就能比得过?若真有这般才华,岂会临阵退缩?我看呐,他就是浪得虚名。”
  黄超之忿然道:“君生不是那样的人!”
  “哼,事实摆于眼前。”
  “好啦好啦,再争这些又有什么用,徒惹他人笑话……”
  到了这个时候,再无新作品呈送。评委席上,被审阅过的诗作堆积了厚厚一大叠,比较差的都搁置到一边去,剩下五篇水平最高的,轮流交叉,反复观看,却是要定夺那一篇当为诗魁,其中有些小分歧,需要协商,统一共识。
  这时一名小厮忽而疾步走来,站到李逸风身边,低声问道:“李大人,公主问为何不见观尘书院叶君生的诗作。”
  李逸风为大儒,在官府又有兼职,品阶还不低,故被称为“大人。”
  李逸风一怔,道:“你去禀告公主,叶君生并未参加本届诗会,故没有诗作出来。”
  他心里觉得奇怪,九公主一向隐世淡泊,这一番能答应来参加诗会,已极为难得,她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叶君生来。
  难道他们认识?
  不可能!
  要知道这位公主,极富神秘色彩,被称为京城小龙女,于皇室中地位超然,其中许多奥秘,外人根本无从知道。眼下就连他们一行,都不曾见过九公主的真容,只是审阅到了好作品,就命人抄录过去给公主看。
  公主本身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的造诣也是极为高深的。
  旁边黄元启好奇问:“逸风,怎么啦?”
  李逸风晃晃头:“没事,嗯,时候不早,还是先将诗魁定下来吧。”
  其中最为关键的争论,便属于柳临渊的《水调歌头》和郭南明的那首七言古乐府之争,两者水平都相当高,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一时间不好决定$果柳临渊后来没写出那首《水调歌头》的话,郭南明这个第一,实至名归。但新词一出,气势顿时为之一夺,反而隐隐有占据上风的意思。
  而作为东道主,李逸风等自是极力主张点郭南明为诗魁;不过戎州夏州那边的评委自然不认同,据理力争。
  争着争着,六个老头居然吵得有些面红耳赤,引得许多人侧目而视。
  杨天寿忽道:“逸风兄,这般争吵毫无建树,不如我们投票定夺吧。”
  李逸风点点头:“也罢,就投票。”
  投票结果出来,居然是三对三,这下可真有些疑难了。
  黄元启道:“两者不相伯仲,要不今年破例,定双头魁?”
  “不行不行,自古头魁就只得一个,怎么能有两人。”
  “就是就是,双人头魁,成何体统!”
  一片反对声。
  李逸风干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这两首诗词呈送给九公主看,让公主决定谁是诗魁好了。”
  诸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意——殿试之际,圣上点状元;中秋诗会,公主定诗魁,也算一大乐事。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有丫鬟拿着一沓纸从雪白无瑕的帐篷中出来,脆声宣布:“诗魁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