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千四百万分之一
这气运……
不管小草还是小树苗都要慢慢生长，本以为过几年才会迎来机会，现在直接喷发，这是油井还是不一样的烟火啊？会不会后继乏力？
周围乱轰轰的，没办法冷静思考了。
“胡总，我们的书，该不会能进前三名吧！”谢梅双手摇着胡晓峰的椅背，兴奋地喊道。
“我还以为毕丽在整我……”胡晓峰转头看了一眼，“别做梦了，后两位评委不可能投我们那本。”
这才是理性的人该说的话。
现在《独行丹师》才481分，需要后两个人都投，才能超过《封神独秀》。
谭光照是现实主义大家，只会投传统文学，那本《三梦高唐》。
一念千帆当然投《封神独秀》，他一个网文作者，哪管什么“强烈的对比”，什么“天性”，就像之前必负剑说的，只看一个“爽”字。
胡晓峰抬头，正看见一念千帆起身，两个人的眼神似乎确认了一下。
不对，不是跟我确认，是跟？
胡晓峰目光一转，落在了前排某人身上。
锦书网，徐永华。
一念千帆为什么跟锦书网老总对视，碰巧？
“有意思了……”胡晓峰摸摸下巴。
台上的白金男神，嘴角带着丝古怪的假笑，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他在笑什么，或者说是自嘲？
“我的读者都知道，我这个人说话直。”一念千帆缓缓道，“所以我这么讲，我后悔来当评委。”
“为啥呢，因为我被逼着读了那篇什么变身文，然后那篇传统文学的穿越，明显也不是我的菜，不不，是我没资格评价。还有你们叫得最厉害的那本什么月娘，更没办法说了，别扭。”
“看来看去，也就‘封神’和炼丹的那本能读。”
“我当时想着吧，封神那本，肯定分高，而且很多人投，所以我不如鼓励鼓励新人。”
“所以……”
主持人的声音嘶吼起来：“没错，又是，独行丹师！30分！”
全场哗然。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好吧，现场九成的人没看过《独行丹师》，就算审过书的那一百读者，其中很多人说不定都忘了剧情。
他们是单纯为出现黑马而呼。
最后一本进决赛的书，居然能逆袭到，第四名？
连拿三票，90分，总分511，离第三名的《封神独秀》只差19分，半张票的距离！
前排越来越多人回头看逐芳网，注目的时间也更长。
都没想到他们能走到这一步。
其实单论电视上呈现的效果，逐芳网已经赢了。
逆袭、三连，还有漂亮活泼的颜冬冬，观众想不记住都不行。
“胡叔叔，我能问问吗，现在究竟怎么了？”肖叶悄悄凑到胡晓峰耳边。
“哦，我介绍一下啊，看到台上那位老爷爷了么，他要是投咱们，咱们就能多分几千块钱。”胡晓峰微笑道，“但现实是，就算回档一千四百万次，那位老爷爷也不可能选我们。”
“哦，然后呢？”肖叶有些失望。
“然后我们就是第四名，虽然跟第八名的钱一样多，但多少也是个荣誉，你哥会很高兴的。”胡晓峰拍拍少年的头。
“安静，安静啊，注意会场秩序！”主持人连喊了几遍，工作人员也上前干涉，现场才渐渐平复。
“下面有请德高望众的谭老师做总评，并投出他决定性的一票！”主持人高声道。
谭老其实没多老，五十多岁而已，目光还挺有神。
台下掌声雷动。
说实话，巫右县百万人口，绝大多数人这辈子就一次机会，能看到活的国家级作家吧。
不过大家很快发现了，谭老脸色不太好，眉头微皱。
谭光照并没直接走到舞台中央，而是来到屏幕前，盯着目前的排名看。
国家级的文协会员，这么看一定有他的深意，观众们变得安静下来。
然而谭老这一看，就是三分钟。
主持人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赶紧上前：“谭老，请问这次来到巫右县，有些什么感受呢？”
“哦，很不错，县里的领导和各位同好对我都非常热情，请我吃了不少本地美食，我最喜欢的就是‘船糖’和‘琉璃果子’，还有马太婆面馆的杂碎面，呵呵。”谭光照对于这种客气话还是挺熟练的。
“谭老，大家都很想知道，您这次为什么会接受李成功杯的邀请，请来做评委呢？”
“嗯，本来是李成功想请我一个学生来做的，你知道，我虽然不写网络，但我好几个学生都是白金级的作家，包括钻石级的‘昨夜林花’也谦虚地称我为老师……”谭光照打开话匣子，神情没那么凝重了。
“其实我向来不觉得文学是可以比赛的东西，即使这次比赛提供了很全面的打分项，但还是不能完全体现一本书的好与坏。”
“人各有所爱，作家风格也各不相同，怎么比较呢？尤其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完全是不同的评判体系。”
“就比如这本《封神独秀》，为了适应网络读者喜爱的高速节奏和铮铮铁骨，牺牲一些细腻的描写，这是最适合的写法，我们怎么能因此批评作者不够细腻呢？”
“反之，这本《甯采儿》为了展现人物性格，聚焦人物情感，就必须减缓剧情发展，避免读者脱离，那我们就不能批评她在节奏上太拖沓。”
“《三梦高唐》，主角作为现代人，穿行于炎帝时期、楚襄王时期和唐朝元稹时期，对多数读者来说是没有代入感的，但作者是为了传播古代文化，你能说他选择的题材不好么？”
“再比如这本《独行丹师》，作者为了表现主角失忆后的状态，或许还准备做一些隐喻，设计了大量的错别字，甚至还运用了颠倒语序等意识流手法，表面上写得连中学生都不如，但我们能说作者的文笔差吗？”
谭老这段话出来，台下顿时出现多处骚动。
“真是意识流？”
“谭老都说了，这还有假?”
“那个网站经理居然不是瞎说的？”
“早知道昨天我该多打几分的，当时我也觉得是意识流来着，不敢确定。”
“惭愧我居然不懂意识流，看来识货的人很多啊，这本书能杀进决赛还真不是偶然。”
谢梅凑到胡晓峰耳边，小声问：“我们这个，还真是意识流么，肖叶是不是以前看过类似的？”
胡晓峰耳朵痒痒挺舒服，真想扭头脸对脸吓她一下，但还是忍住，扬了扬手机：“微信上说。”
“意识流是一种注重挖掘潜意识的流派，也就是要尽可能排除后天认知的干扰，直指本心，这是需要大量训练才能做到。”胡晓峰快速打字，在公司群里发送消息。
“而知识越少的小孩，越容易提炼出自己的潜意识，肖叶正符合这一点。”
“不过，老人家的返朴归真与儿童的天然纯真，显然不是同一级别的东西，从质量和难度上讲，意识流大师的大智若愚比起肖叶的无意识写作，高出不知多少倍。”
“然而肖叶这个结尾，为啥能让专家误以为来自高级写手？”
“还不是我设计的修改方案，臻至完美！”
毕丽看到聊天纪录，嘴唇都快顶到鼻尖了，不过谢梅和颜冬冬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台上的谭老已经点评了所有书，又一次站到数字屏幕前。
“之前我唠叨了那么多，是想说文学上任何打分都不可能做到准确。”
“但是，有些基本的指标、基础的技术还是可以衡量的。”
“刚才艾老师和江老师都提到了这本《独行丹师》可能隐藏着一些优点，我也部分认同。”
“然而，从全文来考量，这本书的叙事、语感、情境、人物刻画等等，有太多平庸之处。”
“无论怎么拔高它的优点，也不可能把一本30分的作品捧到90分去吧？”
“何况我还担心大家对它做出了过度解读。”
“其实单从最初的打分上说，已经有些偏高。”
“然而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把唯一的推荐票投给《独行丹师》，唯一啊！从某种意义上，这可能算是一场‘文学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