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狼烟处处
任何一个项目的投资,对于投资者和当地zhèng
fǔ来说,都是需要万份谨慎一再验证的过程,尤其还涉及到政策方面的倾斜,这本来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果杨一给未来阳一文化的总部选址,换成是其他经济水平不太发达的城市,或者这个过程会简略快速一些,但魔都不缺能够带来经济效益的公司,这个城市的主政者,更为需要的是一种声望和口碑,这种心态,决定了他们对待阳一文化这个新生事物的谨慎。
会面即将结束的最后,秦志远倒也顺带提了一下,想要旁敲侧击,眼前这个成熟过头的小孩子,需要他们给予什么样的支持,但在听完了条件后,却不免显得态度暧昧,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给出一个相对肯定的答复。这倒不是魔都方面对阳一文化的迁入完全不看好,而是和后者的自身实力相对偏弱有关,要是阳一文化进驻魔都,到最后却又无法达到杨一所规划出的远景目标,那么在税收减免上的支持倒也罢了,最重要是的在土地上会形成大规模的浪费。
杨一提出的条件,除了在洋浦大学城附近,给出一块足以建造区级城区地标建筑的土地外,还要求在浦东新,松江,嘉定等片区划拨另外三块地盘,以便于阳一文化rì后的仓储物流计划。
少年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为了以后的云上书城——也就是云中书城的网络版,或者说当当以及亚马逊的“杨一版”打基础。这个布局,只要是后世经历过网购,对于实体书店和网络购物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同意是无比正确的做法,然而在没有经历过互联网用户爆炸式增长,以及对电子商务前景无法预料的人们看来,杨一的这些做法就很难让人理解了。
“如果是你们阳一文化,还有在魔都开办实体书城的打算,我们大可以紧密合作,建立起另一个魔都的‘云中’吗,现在你一开口就要三块地,不对,是四块地!这就着实有些让我们为难啊。”秦志远摇摇头,他是实干型官员不假,而且对于华夏官场生态也摸得透彻,但从政和经商始终是两个不同的行当,作为普通人类而非重生者的他,自然对杨一的战略还抱有保守的态度。
很明显,魔都zhèng
fǔ不愿意为了可能存在的风险,而帮阳一文化的未来策略买单。
“这些都可以慢慢谈的,我们也不是要zhèng
fǔ无限让利,成本价拿地。这样吧,等秦秘书长把这些资料上报以后,我们再举行一个正式的洽谈会议,您看?”杨一理解地点点头,魔都虽然已经出现了经济高速发展的苗头,但现在毕竟还是98年,远未到新世纪以后地价一天一变的夸张地步,就算是以正常的商业用地价格寻求交易,阳一文化也绝对不会吃亏。
“那好,我会尽快把资料拿到工作会议上面讨论,到时候再商谈细节吧。”
……
夏末的溪止,景致依旧是一片脉脉江南的动人风光,镇子刚刚修缮的痕迹尚存,可片片楼台重画翡翠掩映之中,人为的斧凿开始消融在一天天逝去的时光中。黑的瓦片上苔藓微有枯黄模样,下面是粉白的墙壁,再下面就掩映着幽绿的波光倒影,进了镇子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一处三层的轩阁,下面是青石条砌成一个不大的院子,依依呀呀的吴越曲调传来,平添一份幽静。
此时正是午后…,一天中除了夜晚以外最为静谧的时光,除了蝉鸣鼎沸,应该就只剩下河巷两边夹岸的绿柳。哪怕是游客,也多半躲在一家家小茶馆的前庭后院,闲闲品味吴越之地的盛夏风貌。
可今天却有些出人意料,古镇上明明没有什么游客,可喧嚣声却在镇口的牌坊下面不断蒸腾发酵,直冲整个古镇的天空,如同故事里不详情节的预兆来临般,笼罩在这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上。
“不行,什么明辉旅游开发公司?这是我们溪止人的地方,你们都滚远点,不要想在这里动手动脚!”一个汉子神sè激动地站在牌坊下面,手里的镰刀不时挥舞一下,在两拨人马之间带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光影。
而与之对峙的另一波人马,则是几个公务员模样的人,在不停苦笑开解着,他们后面则是一队商务人士,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古镇上的人们肯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公司组织的公司福利,来溪止组团旅游,但偏偏诡异的气氛却证明了事实并非人们的想象。在这一队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身后,还有好几十施工统一着装的工人,都是蓝衣蓝裤,还带着清一sè的安全帽。此时见气氛不对,这些本应该朴质无害的普通工人,也纷纷露出隐藏极深的暴戾一面,很是深sè不善地盯着古镇的镇民。
“这位师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溪止是市里面指定,重点照顾的旅游开发区,怎么就成了你们本地人的私有土地了呢?要是没有zhèng
fǔ的大力支持,你们溪止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先的白衬衣摇摇头,满脸好好先生的架势,对着镇民们不断苦口婆心:“我们区zhèng
fǔ把明辉公司引进来,也是希望能让溪止的发展更上一层楼,能够让溪止不仅是在省里面,还要再整个华夏范围内都出名,这是双赢的好事嘛!其他的先不说,要是不靠外界力量,你们这里能比越州另外三个古镇还好?”
一边说,他一边指着头上的牌坊,指着周围摇拽的树影花荫。
溪止古镇大门口的这座牌坊,是翟筠芳的同事们,根据当地族谱以及越州府志的记载,又在整个旧时期苏松府的范围内进行了多次考证后,才重新复制出来的一块状元牌坊。配合周围的粉墙黛瓦,飞檐翘脚,还有入口轩阁后面,若隐若现的清波荡漾,让旧时江南风貌扑面而来。旁边还有一块记事碑文,详细记述了状元牌坊的来历。
“哼,算了吧,你少在这里谝三谝四,什么zhèng
fǔ的大力支持,我们只记得这都是镇上杨家那个娃带来的好处,没有人家的阳一旅游,光靠zhèng
fǔ?我呸!”中年汉子并不买账,很是不屑地撇撇嘴,根本就不为所动。
“这位师傅,你这么说就未免有点太狭隘了,虽然你说的那个阳一文化,在溪止的重建上面,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是离不开zhèng
fǔ的领导嘛,要是没有一个中枢发挥调配指挥作用,光是地方企业怎么能把古镇恢复的这么漂亮?”那个zhèng
fǔ方面的工作人员倒是很耐得住xìng子,还在强笑着不停缓和场面。
……
三中的校园里,在经过了让人昏昏yù睡的又一个四十五分钟后,学生们所期盼的下课铃声终于姗姗来迟,或前或后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原本平静的校园忽然间开了锅一样,陡然鼎沸起来。其中也不乏被老师拖堂的班级,学生们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却不得不忍受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继续被占用。
一瞬间,整个校园都多了几分活力和生气。
而正常下课的班级里,有学生不畏酷暑,来到走廊上远眺活动时,就正好看到两辆分不清牌子的小轿车,正驶向校园最深处的教师宿舍。
两辆小车鱼贯停在了一颗巨大的法国梧桐下面,在经历了一轮对这种会引起过敏症状树木的砍伐后,国内很多城市的法国梧桐,都被其他更安全更健康的城市绿化树种取代,眼前这一颗能够逃过一劫,多半是因为它体形的巨大,影影倬倬的树冠遮盖下来,足以让七八辆小车在下面停靠了。
车子里钻出来的,是五六位jīng神矍铄的老人,有的衣冠严整一丝不苟,有的则随意豁达得很,似乎跟这个城市任何一个闲来遛弯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一行人下车后,径直就往季棠郸的家中而去,这位吴中国学大家的二楼门口,纱门都已经早早敞开来,明显是早早就在等着客人的到访了。燕清大学建筑系博士生导师,工程院院士翟筠芳听到楼下的动静,已经站在了门口。
看到自己的同事,研究领域内的同行终于登门,翟筠芳连忙把人都迎进来,又招呼自己的老伴儿去端茶倒水,后者知道自己的老妻有事情要做,倒也甘之如饴。等到宾主都坐定以后,女主人才对来访的老人们开门见山:“这次我请各位老师过来,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是为什么了?我们这边刚把溪止修缮恢复,后面就有人要捡桃子搞破坏!如果真是单纯的利益争夺,那么虽然涉及到我们家老头子的学生,但那也不至于麻烦大家,真正让我气愤的,还是市zhèng
fǔ对于古镇的后续规划!”说着翟筠芳不免有些火气冲上头:“这是我家老头子从一个学生手里拿到的报告,上面是越州zhèng
fǔ最新引入的一个旅游开发公司,针对溪止古镇设计的开发计划,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先看一下。”
一群国内最顶尖的古建筑学领域专家们,闻言纷纷互相交换了目光后,就从翟筠芳手里接过来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