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百年难尝
他茶黑色的眼底里荡漾着温柔似水的光，颇有几分期盼已久的奢望，略微迟疑，却仍然是开了口：“该娅你可愿意尝试一番？”
“我……”该娅犹豫着，说不出答案。
李慕白果然急了，忙改口说道：“不好意思，是我要求的多了。你本是世间里最珍贵的人，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能为我去端羹匙。”
“不是这个样子的。”该娅凝视着李慕白，许久，转开了目光，轻声说道：“一两次罢了，倒也无妨。只不过，我从来不曾进过厨房，或许尝不出来好味道。”
“当然不会。”李慕白的目光停留在该娅纤细修长的手指上，说道：“只要是你为我做的吃食，哪怕是苦的，也是人间至味，百年难尝。”
彼时，李慕白已经隐约发现了该娅的身份，正暗暗猜测着吸血鬼一族在人类世界的动向，他的内心倍感纠结，私下里不愿意知道真相。
他小心翼翼的用言语试探着该娅，奈何该娅的智慧似乎还未启蒙，总是一副懵懂样子，说一便是一，绝对不懂举一反三，也是令他担忧不已。
事实正如李慕白所料，该娅对于他那一句‘百年难尝’并不在意，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入心。
一百年而已，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倘若是她想进厨房，随时都能进，不急！
以上两句，是该娅心中的想法。不以为然，不足为奇，毫不在乎。
两个人的约定就此订下了。
李慕白亲笔写下醉荔枝的配方交给该娅，简单嘱咐了几句。
他相信该娅是一个聪明人，不需要说得太仔细，就会独自揣摩出来。
该娅收了配方，翩然离去。
一套浅色的纱裙荡在碧青色的荷莲中，姿影绝美，如似神仙天上来，袅袅而回。
李慕白微抬着眼眸，薄唇轻轻抿了抿，茶深色的眼底覆着些许沉暗，目送该娅远去。
他负手身后，卷起了袖子。
袖子下，手中握着一柄银白色的封鞘长剑，剑柄处雕刻着一朵洒金镂空的青莲。
此刻，长剑剑身隐藏在袖口里，正散着淡青色的光晕。
那丝丝涟涟的青色光芒浮在半空中，缕缕如烟，透着几分仙气，神秘莫测。
听闻，那是令吸血鬼一族望而生畏的人类猎者的武器，名字唤作：青莲！
…………
半个月后，一罐弥漫着着香浓酒味儿的醉荔枝送到了李慕白的手中。
李慕白尝过几颗荔枝后，蓦地提起笔来，打算写上一首‘荔枝赋’。
荔枝啊，荔枝。
人生醉酒。
醉酒啊，醉酒。
莫如瑟瑟青枝半朵愁……
该娅听闻李慕白信口说来的诗句，连忙阻止了他，“停，快打住。你休要再荔枝了。这些字若是传了出去，定要惹恼了你的名声。”
“哈哈，知我者，该娅也。”李慕白昂首大笑，端起醉荔枝的酒罐豪饮几口，分明一袭儒雅书卷气，此时却凭添几分轻狂，桀骜不驯。
“不过，你在愁什么？”出于直觉，该娅总是觉得李慕白最近有些不太一样。
李慕白望着她的眼神略微深冷，似数九寒冬的冰霜，偶尔冷冽漠然，透着凛凛杀气。
或许，李慕白是知道了什么吗？
“没有，”李慕白否认了，随即转开话题，“你不让你写荔枝赋，那我写个什么好？美人赋？”
该娅从未见过李慕白如此放肆样子，言语中虽有笑意，却让她莫名的觉得很冷，从心里冷到了骨头里。
她只好假装镇定自若，“莫胡闹了。我不喜。”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李慕白及时认了错。
然而，两个人都是极其敏锐、聪慧的人，怎会不知道在这一罐醉荔枝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惊天秘密？
那看似美好的情谊或许从今天开始，便会断开一道裂缝，再也不会有治愈的那一天了……
…………
思绪一晃，已过千年。
暮离陷入过往的记忆中，连代号X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到。
代号X以为暮离劳累过度，慌张的唤着：“暮离，醒醒，你在想什么？”
“我？噢，”暮离从记忆里回神儿，莫名怅然几分，“我想了些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不好意思，走神儿了。”
“没有关系。”代号X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暮离，“好吧，那我就吃醉荔枝好了。”
“嗯？”暮离疑惑了，“我何时说过醉荔枝……”
她不记得和代号X提起醉荔枝，那只是她的一个回忆，一个偶尔放肆的回忆。
“你刚刚说的啊！”代号X抓住了暮离的手袖，即使一只手有力气，也要紧紧抓住，生怕暮离会说话不算数，或者是跑掉，“你是血族银日，夜爵大人，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用身份来压暮离，是坏坏的聪明。
暮离低头看着代号X苍白的手指，那少年的指骨上没有一点肉，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不由得心一软，索性答应了。
“一碗醉荔枝，一碗饭，一碗青菜和肉，可否？”她亦提出条件。
代号X思考了半天，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好。”
又要吃饭，又要吃肉，吃青菜，才能换来一碗荔枝，好亏嘞！
不过，能吃到暮离亲手做的饭菜，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吧？绝对是稳赚不赔！
代号X这般安慰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仆人们将重新炒好的饭菜送了进来。
代号X每吃一口都如同嚼蜡，面色异常苍白，难以抑制胃腹里的呕吐感。
他困难至极，吃了小半碗饭，终究坚持不住了，恳求暮离，“就吃这些吧，好不好？”
其实，如果在人类的世界里，他的生命应该已经病入膏肓。除了破碎的肩胛骨，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毒。
那毒来自于实验室，来自于未曾经过临床试验的烈焰五号，更是来自于他出生在这个世界里的奇怪方式。
他，命不久矣。
食过这一碗醉荔枝，不知日后还能过活几日，也不知道暮离是否会心疼他，想念他，回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