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好好活着
第四百六十六章好好活着
苏幼仪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她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释怀。
“你明知道,何必多问?”
自从皇上病重又好起来之后,苏幼仪对季玉深的想法和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眼前的人。
即便他们当初差点成了夫妻,如今却陌路到无可交集。
季玉深笑了笑。
容颜依旧温润如玉,“你是想说皇上的事?”
苏幼仪沉默了起来。
他的确都知道。
“如今朝中的情势对你极其不利,我不信你看不出来。皇上对你一直以来是何种意图,你心知肚明,如今为何又做出这般不抵抗的姿态?”
她蹙着眉头,“是束手就擒赌皇上心中的仁义,还是釜底抽薪另有谋算?”
苏幼仪不信他还有什么谋算。
李阁老一倒,如今朝中中坚力量有苏清、江肃和司马浒等,新兴力量又有新科状元张之洞和苏幼仪的堂弟苏志明……
朝堂权力稳固,凭季玉深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倾覆皇上的基业。
而皇上想利用这些人对付季玉深,却是容易得多……
季玉深笑笑,“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苏幼仪道:“我不信你会束手就擒。你筹谋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就为了报当年的灭门大仇。现在正是新生活开始的时候,你甘心么?”
季玉深摇头。
“你错了。”
“早在我决定舍弃你进入李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新的生活?”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从季家灭门那一天起,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报仇两个字。如今大仇得报,我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了。皇上想要,便拿去吧。”
苏幼仪眉头紧蹙。
有一瞬间,她几乎要相信了季玉深的话。
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若一心求死,又何必对皇上下手?”
如果季玉深真的一心求死,就不会有皇上感染时疫那一出了。
季玉深笑了。
苏幼仪只知道皇上感染时疫是他的手笔,却不知最后皇上能救回来,也是他的手笔。
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是也,非也?
连他自己都说不好了。
他退后一步,朝苏幼仪一拱手,“娘娘若是担心皇上就不必了,我如今处处受限,决计再无机会出手。若是——”
“我自然不担心皇上。”
苏幼仪抢白,“皇上病重之时你尚且安分守己,并未有出格举动。当时都不曾出手,如今更加不会了。”
这也是苏幼仪最不理解的问题。
按照季玉深的手段,他既然对皇上下手,没理由还让皇上活着醒来……
季玉深道:“所以娘娘是在担心我?”
苏幼仪定定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季玉深摆摆手,“生死有命,娘娘就不必太担心了。我一介微命死不足惜,也了无遗憾。倒是你,我现在想起当年一别,你穿着浸了水的厚重棉袄离开的背影,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有今日成为皇后的一天。”
苏幼仪想起她问过皇上的话。
如果她向皇上求情,皇上会放过季玉深吗?
她无奈地摇摇头,“我有如今的地位,总觉得是欠你的,想弥补你谢什么。要不是你独自一人承担起了复仇的责任,始终隐瞒着我,恐怕我早就沉不住气要对付李氏一族,为我父亲报仇了。”
可笑她当年还因此极度仇恨季玉深,把他视为陈世美一流人物。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在保护她,即便受到误会和屈辱,也没有把实情告诉她。
这份情谊,她怕自己再没有机会还了……
“无论如何。”
她最后道:“我还是希望你保重自己,好好活着。”
……
苏幼仪回去的时候,薛太傅和三位皇子又开始讨论了。
正讨论到南境各小国的局势。
见到她和季玉深回来,大皇子一喜,便听三皇子沉不住气道:“母后,你说南境如今各个小国,哪个最有实力?”
“都讨论到这么深的地方啦。”
苏幼仪笑着走过去,在少年们之间坐下,“那薛太傅是怎么说的?”
看三皇子的样儿,显然他们已经对这个问题经过了激烈的讨论。
被点到名字的薛道明坐直了身子,恭敬道:“回皇后娘娘,以臣愚见,如今南境六小国加上零零星星的几个部落,算起来应是与岭南接壤最多的越国实力最强盛。”
“皇上登基这几年,也是越国对我南部边境的进犯最多。虽然只是小打小闹,长此以往也劳民伤财。好在皇上治下政治清明,这一二年越国已经不敢再来了。”
苏幼仪点点头,“薛太傅说的有道理,那你们认同吗?”
薛道明的观点自然不算错,只是传统且没有新意,难怪三位皇子都有些不赞同的模样。
三皇子道:“我觉得越国近两年已经吃到了苦头,再也不敢来犯。他们的国力和影响也大不如前,担不起最有实力的称号。倒是隔壁的挝国,听说实行了新的水利政策,十分见效。”
苏幼仪眼前一亮,没想到三皇子这么有见解。
二皇子也点头,“我也觉得是挝国。国家实力暂时不强没关系,但是有一位懂得实行良策的君主或者贤臣,何愁国家不强盛?”
大皇子一直没有开口,苏幼仪看向他,“大皇子,你是怎么想的?”
大皇子抿抿唇,煞有介事地站起来道:“我还是同意薛太傅的观点。不过不是因为越国从前强盛,而是因为挝国的水利政策。挝国因小,境内只有一条大河,这条大河的源头在我国,而后经过越国,再经挝国。”
“一旦越国察觉到挝国的发展,很有可能阻挡水流进行要挟,到时候挝国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因为这条特殊的河流,越国作为南境诸国中的带头人,这个位置一直没有改变。”
听完大皇子的话,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深思起来。
苏幼仪笑笑,看向季玉深,“季首辅,三位皇子各有见解,麻烦你评断一番吧。”
两人刚刚谈完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会儿到了几位皇子跟前,又专心注意到他们说讨论的国策上。
季玉深的反应没有丝毫破绽,“三位皇子都进益了许多,说的很好。薛太傅教导有方,仅以固有的想法作为引子引导你们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本官佩服。”
薛道明抿唇一笑,胡须微动。
他那点小手段,在季玉深面前完全瞒不过。
季玉深方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以为挝国国力日盛,治理得当,这个想法很好。南境各小国皆是弹丸之地,相差不多。所以治国者是什么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话锋一转,“大皇子却言明了河流的流向问题,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大皇子,既然你知道此河是从我国法源,是否想过如果我国从上游阻断此河,更能起到制约的作用?”
大皇子愣了愣,他想了好一会儿,“许是父皇以仁德治国,故而不忍使南境百姓缺水断粮?”
季玉深笑道:“固然有这个原因,但其中还有许多不便之处。比如,上游落差大,河水湍急,工事需修建得十分牢固才有可能挡住河水。如此一来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甚多,劳民伤财。”
“二来,阻断河流也使得通商受阻,越国和挝国盛产玉石等物,皆是我国的达官贵人所喜好的。如此一来对我们也有影响,得不偿失。”
不愧是季玉深。
他这么一分析,大皇子顿时豁然开朗,二皇子和三皇子也不住点头。
季玉深又道:“所以臣以为,此二国皆有可能在未来五到十年中成为南境霸主,原因有三。其一……”
……
一直到回了宫,苏幼仪面上还有些倦色。
淑芽笑道:“娘娘今日在东四所谈会太久,怕是累着了。明儿就是正式迁宫的良辰吉日,娘娘要悠着些。”
“明日迁宫?”
苏幼仪这两日心不在焉,把这件事都差点忘了,果然没多会儿多福就进来通传江嫔到了。
想来就是为迁宫这件事来的。